林青的手指还停在那块砖缝上,灰渣沾在指尖,腥味没散。赵刚站在他身后,没说话。
两人沉默了几秒。
林青收回手,把灰抹在裤腿上。他抬头看向赵刚,“这地方不能待了。”
“你是说有人盯着我们?”
“不是盯我们。”林青摇头,“是等我们动。”
赵刚皱眉。
林青接着说:“骨粉、改图、封印被动——每一步都在引导我往铃声上想。可真正的线索不在屋里,在外面。”
“去哪找?”
“城里。”林青转身走向院门,“那天晚上有人来过,不止一次。守夜的、卖宵夜的、走街串巷的,总有看到的。”
赵刚跟上去,“你打算一家家问?”
“不问怎么知道?”林青拉开院门,“总比在屋子里等陷阱强。”
天刚亮,街上人不多。风吹着破布条在屋檐下晃。两人分头行动,林青走东巷,赵刚查西街。
林青先敲了一户卖面的老店。老板打着哈欠开门,听他说起那晚的事,摆手就说记不得。雨太大,关门早。隔壁裁缝铺也是同样话,连灯都没点。
走到第三家,是个杂货摊。摊主蹲在门口抽旱烟,眯着眼看林青走近。
“那晚你在家吗?”林青问。
“在家。”老头吐出一口烟,“风刮得棚子响,睡不着。”
“有没有看见什么人?比如翻墙的,穿黑衣的?”
老头摇摇头,“没见人。倒是听见一声响,像瓦片落地。我没敢出去看。”
林青追问:“什么时候?”
“快到寅时吧。”老头掐了烟,“也就一两刻钟的事。”
林青记下时间,道了谢。
这和符图被改的时间对上了。
他去找赵刚,碰头时赵刚正从更夫那里回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问了一圈,都说没看见。”赵刚说,“有几个说风大雨大,连自家狗叫都没理。”
“但我这边有点进展。”林青把杂货摊的话说了,“有人听到动静,时间也对得上。”
赵刚点头,“至少证明不是我们猜错。”
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林青问。
“再查。”赵刚说,“不能漏掉一个角落。”
两人继续走。中午也没吃饭,一路问到城南。
太阳偏西,街上冷清下来。林青提议去茶摊坐会儿。赵刚同意了。
茶摊搭在巷口,几张旧桌子歪着腿。老板提壶续水,看见两人进来,只点头没说话。
林青要了两碗粗茶。两人坐着喝,谁都没开口。
角落里有个老汉,裹着灰布袄,低头喝茶。他一直没动,也不看人。
就在林青准备起身离开时,那老汉忽然开口。
“你们找的那个晚上……我见过。”
林青停下动作。
赵刚也转过头。
老汉还是低着头,声音不大,“寅时前后,我在后巷送炭,看见一个人从墙头翻出来。”
林青慢慢坐回去,“什么样?”
“衣服破了角,左袖上有金线,褪色了。”老汉抬起手,比划了一下,“走路没声,像滑过去的。”
他顿了顿,“右手三根手指弯着,不像正常人。”
林青心里一紧。
三指蜷曲——这是施术者常用的手印位。若脉络受损,必须靠特定姿势引气。
他压住情绪,“你还看到什么?”
“他回头看了我一眼。”老汉声音更低,“我就知道,这事不能乱讲。”
赵刚盯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报官?”
“我算什么?”老汉冷笑,“烧纸抬棺的,谁信我说的话?再说……那人眼神不对,我不说,还能活。”
林青看着他粗糙的手,掌纹交错,指节粗大,确是常年扛重物留下的痕迹。
不是装的。
他和赵刚对视一眼。
赵刚微微点头。
林青重新看向老汉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人都叫我老李。”老汉说,“住在南头坟边那间小屋,夜里常走动。”
“你不怕?”
“怕。”老汉抬头,眼睛浑浊但清醒,“可我也知道,有些事闭眼不管,死得更快。”
林青没再问。
他知道这种人见得多,听得也多。阴事阳事混在一起,早就学会了闭嘴。
但现在他开了口,就是突破口。
“你说的这些,我们会查。”林青说,“如果还有别的细节,记得告诉我们。”
老李没应,只站起身,把茶碗放在桌上。
“若想找我,明天这时候,老地方。”他说完就走了。
身影拐进巷子,很快看不见了。
林青坐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符纸。墨线支线还在,像一条不该存在的路。
赵刚低声说:“他是唯一看到的人。”
“也是唯一能证明我们没被耍的人。”林青说,“骨粉不是冲我来的,是冲这条线来的。”
“你是说,凶手故意让我怀疑你?”赵刚明白过来,“好让你顺着铃声追下去?”
“对。”林青点头,“他不怕我们知道他在哪,他怕我们找不到他。”
“所以他留下线索,让我们自己走过去。”
“现在我们知道方向了。”林青盯着符纸上的支线,“那条路通向哪里?”
赵刚沉声问:“你要去?”
“不去怎么知道?”林青站起来,“等再多证据,人早就死了。”
“可我们现在只有一个人的说法。”赵刚提醒,“没有物证,没有脚印,也没有法器残留。”
“但我们有时间、地点、特征。”林青把符纸收进怀里,“三样都对得上,还不够吗?”
“万一老李是假的呢?”赵刚说,“万一他是另一环?”
林青看他一眼,“你觉得他会演?”
赵刚没答。
他知道那种眼神。老李不怕死,但怕说错话。这种人不会撒谎。
“我们可以再查。”赵刚说,“先确认他是不是真在那天晚上送过炭。”
“可以。”林青点头,“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这条支线指向哪。”
他走出茶摊,抬头看天。云压得很低。
赵刚跟上来,“你打算怎么查?”
“找地图。”林青说,“城里老铺子都有手绘街图,尤其是殡户用的那种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老李干这行,说不定经手过?”
“明天再来问他。”林青说,“这次不只是听他说什么,还要看他知不知道更多。”
“如果他不肯说呢?”
“那就说明他还有顾虑。”林青停下脚步,“但只要他愿意开口一次,就会有第二次。”
赵刚没再反驳。
他知道林青说得对。
有些门,推开一次,后面就全是路。
两人沿着街往回走。风又起来了,吹得茶摊的布帘啪啪响。
林青忽然停下。
“怎么了?”赵刚问。
林青没答,而是转身往回走。
几步回到茶摊桌边,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张小纸片。
是老李刚才坐的位置下面掉的。
纸片折叠着,边缘发黑。
他打开一看。
里面画着几条线,歪歪扭扭,像随手涂的。
但其中一条,和符纸上的支线一模一样。
而且终点标了个点。
旁边写了个字:**西七巷**。
林青盯着那字,呼吸慢了下来。
赵刚凑近看,“这是……他留给我们的?”
林青没说话。
他把纸片攥紧,抬头看向巷子深处。
西七巷不在常用地图上,是片废屋区, дaвho废弃,连更夫都不去。
可现在有人在那里等着。
或者,等着他们过去。
林青把纸片塞进袖子。
“走。”他说,“今晚就得动。”
赵刚跟着他转身。
两人脚步加快,消失在街角。
风吹过茶摊,空椅子轻轻晃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