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青站在原地,脚下的泥土松软,那串从楼里延伸出来的脚印一直通到他靴尖前。他没动,也没说话。
风吹过荒地,草叶晃了两下。
他慢慢蹲下,手指贴在脚印边缘。土是湿的,但不是雨水浸的。这湿度不对,像是刚翻出来不久,再用模子压出鞋印形状。
他从怀里摸出桃木钉,轻轻插进旁边地面。钉子下去三寸就碰到了硬物,还微微震了一下。
底下有东西。
金属结构,连着机关。
他收回手,吹了声短哨。声音很轻,像夜鸟掠过屋檐。
不到十秒,一道人影从左侧断墙后跃出,落地几乎没有声响。陈玄站定,背着个布包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林青抬手示意别靠太近:“地上有翻板,可能带毒烟。”
陈玄点头,没多问。他打开背囊,拿出一个铜罗盘。指针一露出来就开始乱转,偏得厉害。
“迷魂阵。”他说,“不止一层,应该是叠着布的。”
林青看了眼远处那栋三层老楼。窗户全黑,只有二楼那扇开着的窗还在动,像是有人刚离开。
“他们想让我们冲进去。”林青说,“但现在不能走直线。”
陈玄蹲下来,从包里取出三枚铜钱。“我来测地势,你标记方向。”
林青从怀里撕下一张安神符,贴在旁边塌墙的砖角上。符纸粘住的瞬间,风忽然停了。
两人对视一眼,开始往前走。
每十步停一次。林青贴符,陈玄抛铜钱。铜钱落地的声音清脆,有的地方响得快,有的沉闷。陈玄记下每一处异常。
走到一半时,前方枯树上挂着三个人形物体。
穿着和林青一样的旧式武师服,脸上涂了层白灰,嘴张着,含着一张黄符。
风一吹,它们轻轻晃。
林青伸手拦住陈玄:“别过去。”
他抽出一张镇邪符,咬破指尖,在符纸上画了个“破”字。血刚落上去,符纸自己燃起来,火是青色的。
三具假人的影子猛地一顿,原本正往林青这边滑动的黑影缩了回去。
陈玄眯眼盯着它们脚下:“有线。”
他从腰间取下铁尺,绕到右边草丛,一点点拨开杂草。果然,一根细线连着假人脚踝,埋进土里,通向地下某个位置。
“牵影引煞。”陈玄低声说,“踩中线会触发毒雾和铃铛。”
林青冷笑:“怕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这?”
两人改道,沿着墙根走。地面更硬,不容易塌陷。靠近主楼时,视野开阔了些,能看到正门前的石阶。
两尊石狮蹲在门两侧,眼眶里嵌着黑色石头,泛着暗红光。
林青刚往前迈一步,额角突然刺痛。脑子里闪过一张脸——山本咧着嘴笑,眼神发疯。
他立刻闭眼,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怎么了?”陈玄问。
“不对劲。”林青按住眉心,“刚才……好像看到他在笑。”
陈玄皱眉,抬手在他后颈拍了一掌。
林青浑身一震,清醒过来。
“摄魂类的东西。”他说,“那石头有问题。”
陈玄掏出一块小铜镜递过去:“试试反照。”
林青接过镜子,举到面前,慢慢转向石狮。
镜子里映出的不是狮子头。
是两张腐烂的脸,眼窝深陷,嘴角裂到耳根。
他手腕一抖,差点把镜子扔了。
“真是够恶心的。”他咬牙。
陈玄盯着镜中影像:“这种手法,是把死人怨念封进晶石,靠活人气息激活。你看久了会自己脑补画面,最后疯掉。”
林青把镜子收好,从腰间拔出最后一枚桃木钉。
“只能硬破。”
他运足力气,抬手将桃木钉甩出去。钉子划过空气,正中左狮右眼。
“砰!”
一声闷响,黑雾炸开,带着一股馊臭味。雾散后,石狮眼眶空了,地上多了块碎黑石。
林青走过去捡起碎片,捏在手里。石头冰冷,表面有细密刻痕。
他抬头看向门框上方。
横梁底部,有一道刀刻的符号。
弯折三道,末端带钩。
和之前在忍者尸体上发现的一模一样。
陈玄也看到了:“就是这里。”
林青没说话,盯着那道刻痕看了几秒。
他知道这地方不是临时据点。这种标记要血祭才能留下,得死人才能激活。说明之前就有行动失败的人死在这。
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符纸,只剩两张。一张安神,一张镇魂。
陈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,倒出些粉末洒在门口地面上。粉末呈灰白色,碰到门槛边缘立刻变黑。
“有毒。”他说,“门框涂了东西。”
林青点点头:“不能碰门,也不能从正中间进。”
他绕到右侧墙边,贴着墙往前挪。陈玄跟在后面,手里攥着一把朱砂粉。
走到离门五步远时,林青停下。
里面太安静了。
没有呼吸声,没有脚步,连老鼠都没一只。
但他感觉到里面有东西。
就像站在井口往下看,知道底下有水,却看不见水面在哪。
陈玄低声道:“要不要先放烟试探?”
林青摇头:“烟会遮视线。我们只有一次机会。”
他从袖子里抽出短刀,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刚才那阵头痛还没完全散,太阳穴还在跳。
他闭了下眼,默念几句净心咒。
再睁眼时,目光落在门内地板上。
一道极细的线横在地上,几乎看不清。线两端埋进地板缝,连向两侧墙壁。
绊雷。
这种机关不会直接杀人,但会惊动整个建筑里的防御系统。
林青指了指线的位置。陈玄会意,从包里取出一对夹钳,轻轻靠近那根线。
就在他准备夹住时,楼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。
像是椅子被推开。
两人同时僵住。
声音来自三楼。很轻,但确实动了。
林青抬手示意暂停,耳朵竖着听。
过了七八秒,又是一声。
这次是脚步。
一个人,赤脚走在木地板上,走得慢,但一直在移动。
林青看向陈玄,做了个“绕后”的手势。
陈玄摇头,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又点了点地面。
意思是:对方也在听。
现在谁先动,谁暴露。
林青想了想,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,轻轻弹出去。
铜钱滚过地面,在离门三尺处停下。
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。
静了几秒。
然后,脚步声再次响起,这次更快,直奔楼梯口。
林青抓住机会,猛地扑向左侧墙角,紧贴着墙面蹲下。陈玄也迅速翻滚到另一侧柱子后。
楼上传来木梯吱呀声。
有人下来了。
脚步很轻,但节奏稳定,不像试探,更像是确认猎物进了陷阱。
林青屏住呼吸,右手握紧短刀。
陈玄悄悄从包里摸出一把铁蒺藜,扣在掌心。
楼梯尽头是个转角,看不见人影。
但影子先出现了。
投在墙上,是一个瘦长的人形,肩膀歪斜,脖子不自然地扭着。
那人走得很慢,一步一顿。
等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,林青看清了他的轮廓。
穿的是民国学生装,衣服干净得过分,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一片平滑的皮。
陈玄瞳孔一缩,手里的铁蒺藜差点掉下去。
林青抬手比了个“三”的手势。
三秒后动手。
那人一步步走向门口,距离绊线还有两步。
林青数着心跳。
一。
二。
三!
他猛地起身,甩出短刀。
刀锋擦着那人耳边飞过,钉进墙里。
那人顿住,头缓缓转了过来。
没有眼睛,没有鼻子,只有一张嘴慢慢裂开,露出里面漆黑的喉咙。
陈玄趁机扑上去,把铁蒺藜撒向地面,封锁它的移动路线。
那人却突然低头,整个人像蛇一样弓起背,从铁蒺藜缝隙中滑了过去。
林青冲上前,一脚踹向它膝盖。
脚踢中的瞬间,手感不对。
不是骨头,也不是肉。
像是踢进了湿泥里。
那东西顺势倒下,却没有摔倒,反而贴着地面爬行,速度快得离谱。
林青急退,撞到门框。
陈玄一把将他拉开。
两人刚站稳,那东西已经爬到屋顶横梁上,倒挂着,头朝下看着他们。
嘴又张开了。
发出一种不成调的声音,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