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青一把推开陈玄，大喊“趴下”的瞬间，地面猛地一震。
那片刻着“开门见山”的陶碗突然炸裂，碎片飞溅。一股黑气从石龛里冲出来，贴着地面迅速蔓延。异会众人还没反应过来，脚下的泥土就像活了一样，裂开九道口子，黑色锁链模样的东西窜出，缠住每个人的腿。
陈玄想抬手甩符，可手臂刚动就被一股力量压住，符纸卡在袖口出不来。其他人也一样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，像是有东西压在胸口。
林青站在最前面，刀刚举起，就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天而降，整条右臂直接被按了下去。他咬牙撑住，额头青筋跳起，体内真气拼命运转，可灵气像是被封住了，流转不畅。
石龛深处，那个灰袍人缓步走了出来。
他没戴面巾了，脸上有一道旧疤，横过鼻梁，一直延伸到耳根。眼神很静，不像活人看人的方式，更像是在打量祭品。他双手缓缓抬起，十指交错结印，嘴里开始念一段听不懂的话。
随着他的动作，缠在众人身上的黑气开始蠕动，慢慢变成一张张扭曲的脸。那些脸没有眼睛，嘴巴张得极大，发出无声的嘶吼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味道，像是烧焦的草药混着湿土，让人头晕。
已经有两个弟子脸色发白，身体摇晃，眼看就要倒下。
林青知道不能再等。
他闭眼深吸一口气，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丹田。多年练功养成的熟练度感立刻浮现——每一次运功、每一招手法、每一道符咒的绘制轨迹，都在身体记忆里清清楚楚。哪怕现在灵气受制，只要动作对，就有机会。
他用舌尖狠狠顶了一下上颚，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。然后在掌心快速画了一道破禁符，靠的是肌肉记忆，不是灵力驱动。
这招是他最近才从异会秘传里参悟的，还没完全掌握。但这时候顾不上了。
“别乱动。”他低声说，“闭气，守住心神。”
陈玄听见了，艰难地点了下头。其他人虽然不能说话，但也陆续做出回应。
灰袍人停下念咒，看了林青一眼，嘴角微微扯了一下。
“你们不该来。”他说，声音低沉，“这里的东西，碰了就得死。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，他双手猛然下压。
所有黑气同时收紧。林青感觉肋骨像要断了一样，喉咙一甜，差点吐出血来。他死死咬住牙关，硬是把血咽了回去。
就是这个时候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右手刀尖朝下，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。接着快速勾勒出逆五行阵的轮廓——这不是完整法阵，只是个引子，用来扰乱对方术法节奏。
做完最后一笔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把全身内力灌进右臂，然后一刀扎进阵眼位置。
“动！”他吼了一声。
几乎在同一秒，他引爆了精血。
一道金光从他刀尖炸开，沿着逆五行轨迹迅速扩散。那光不强，却带着一股撕裂感，硬生生把周围的黑气撕开一条缝。
陈玄第一个反应过来，背起身边昏迷的弟子就往光亮处冲。其他人大部分还被锁着，但束缚明显松了。有人挣扎着爬起来，互相搀扶着往外跑。
林青没走。
他在等最后一刻。
灰袍人脸色变了，立刻补印，双手翻转，黑气重新聚拢。地面塌陷下去一大块，碎石崩飞。两股力量撞在一起，发出轰的一声闷响。
林青被冲击波掀飞，后背重重砸在一棵树上。他咳了一声，嘴角渗出血丝，但还是撑着站了起来。
他看见陈玄他们已经冲出了封锁圈，正躲在侧边林子里喘气。还有一个人没出来——最年轻的那个弟子，腿被黑气缠得太紧，还在原地挣扎。
林青抹了把嘴，转身又冲了回去。
他捡起掉落的刀，借着刚才破禁留下的残光，一刀砍向那团黑气。刀锋切入的瞬间，黑气发出刺耳的尖鸣，猛地缩了一下。
他抓住机会，一把拽住那弟子的手臂，用力往外拖。
两人刚滚出封锁范围，身后轰然一声巨响，地面彻底合拢，尘土扬起三尺高。
林青躺在地上，胸口剧烈起伏。他抬头看向石龛方向。
灰袍人还站在那里，灰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抬头望向林青，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——不是愤怒，也不是惊讶，反而像是……确认了什么。
然后他转身，一步步走进石龛深处，身影消失在黑暗里。
林青撑着坐起来，发现手里还攥着半块陶片，是从“开门见山”那碗上崩下来的。边缘有些粗糙，划得掌心生疼。
他盯着那块碎片看了一会儿，慢慢把它塞进怀里。
“清点人数。”他哑着嗓子说。
陈玄走过来，脸上带伤，但还能动：“八个活着，两个昏过去了，没死人。”
林青点头，扶着树干站起来。腿有点软，但还能走。
“他没追。”陈玄低声说，“为什么不追？”
林青看着石龛，没回答。
刚才那一击，他用了新学的逆五行破阵法，本来以为会失败，结果在最后关头，那道金光居然真的撕开了封锁。说明这个法术虽然没练熟，但只要动作到位、信念够强，就能发挥一点作用。
这就是“努力就有回报”的意思。
他不是天才，也没奇遇，靠的就是一遍遍练，一次次试错。现在终于看到成效了。
“他在等我们进去。”林青终于开口，“那个石龛，不是终点，是入口。”
陈玄皱眉：“你还打算进？”
林青没说话，而是走到刚才黑气裂开的地方蹲下。伸手摸了摸地面，泥土冰凉，但下面有轻微的震动，像是某种东西在深处运行。
他记得小时候师父说过一句话：阵法再强，也有三息间隙。只要盯得住节奏，就能找到破绽。
刚才他就是靠着这个感觉，才敢赌那一刀。
“我们没得选。”他说，“他们设这么多局，就是为了让我们停下。如果我们退了，下次再来的人可能就没这么幸运。”
陈玄沉默了一会儿，点头：“那你带头，我跟上。”
林青站起身，拍掉手上的泥。
他看了一眼石龛，迈步往前走。
刚走出两步，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语。
不是人声，也不像风声，更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一段经文，但每个字都被拉长了，听不清内容。
他停下脚步。
陈玄也听见了，脸色微变。
林青把手放在刀柄上，继续往前。
离石龛还有五步的时候，里面的声音突然停了。
紧接着，一道影子从门口闪过。
不是灰袍人。
是个小孩，穿着破旧的红肚兜，光着脚，脸上涂着奇怪的符纹。它站在门槛上，歪着头看林青，嘴角慢慢咧开，露出一口黑牙。
林青的脚步顿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