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青的左手死死按住肩头伤口，血从指缝里往外涌。他没管，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法器，拄着它站直身体。
“追。”
这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小雨抬头看他，发现他脸色发灰，嘴唇干裂，可眼神一点没晃。
赵刚还躺在石柱边，半边身子压着碎砖。陈玄爬过去，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，扎进他脖子侧面。赵刚猛地抽了口气，眼睛睁开一条缝。
“别睡。”陈玄说，“它跑了，我们得跟上。”
道士站在废墟边缘，手里拂尘轻轻点地。他弯腰捡起一枚钉子，是林青之前甩出去的隐符钉。钉子表面有层黑气缠绕，正慢慢消散。
“往西南方向。”道士把钉子递给林青，“它走不远，伤得不轻。”
林青点头，抬脚就走。小雨赶紧扶住赵刚，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队伍。地面湿滑，踩上去全是泥浆和碎瓦。夜风刮过空荡的街口，吹得人骨头发冷。
走了大概半里路，小雨突然停下。
“等等。”她耳朵动了动，“前面草堆有动静。”
众人放慢脚步。林青眯眼往前看，什么也没看见。可他知道小雨的听觉一向准，没理由这时候出错。
“不是风。”小雨低声说，“是拖行的声音，像什么东西在地上蹭。”
陈玄蹲下，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，放在掌心闭眼默念几句。铜钱边缘微微发烫，他睁眼看向西南，“阴气越来越重，它确实在往那边走。”
林青咬牙继续前行。肩膀的痛一阵阵往上窜，但他不敢停。每耽误一秒，混沌就多一分恢复的机会。
山路开始变陡。杂草长得比人高，两边树木歪斜着长，树皮发黑，叶子全掉了。越往里走，空气越闷，像是进了个不透气的屋子。
“这些树……不对劲。”小雨伸手碰了下树干，立刻缩回手，“皮是凉的，可里面像有东西在跳。”
林青走近一棵树，用法器划开一块树皮。底下露出暗红色的纹路，像血管一样盘在木头里，还在缓慢蠕动。
“和它身上的一样。”他说。
道士走上前，拂尘扫过地面。泥土松软，踩上去会陷下去半寸。他忽然停住，在一处凹陷前蹲下。
“爪印。”他指着地上一道深沟，“嵌进岩层了。”
林青凑近看。那痕迹足有半米长，边缘参差不齐，像是利爪硬生生插进石头又拔出来。坑底还有黑气缭绕，闻起来腥臭刺鼻。
“它在这儿停过。”林青说，“可能受伤太重，需要歇一下。”
“不止。”道士用拂尘尖挑起一撮土，“这里有禁制残留，不是自然形成的。有人或者东西，在引导它回来。”
“巢穴？”小雨问。
没人回答。但所有人都明白，他们正在接近某个不该存在的地方。
再往前百步，雾气突然浓了起来。能见度不到三丈，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。赵刚靠在小雨肩上，走得吃力，可一步也没落下。
“地上又有印记了。”陈玄突然开口。
大家低头。泥土表面浮现出断续的红线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画出来的。那些线歪歪扭扭，却始终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前方一座荒山的凹口。
山口被黑雾裹着，看不清里面是什么。但站在远处就能感觉到一股吸力，像是有什么在等着他们靠近。
“那就是入口？”林青问。
道士没说话，只是盯着那片雾看了很久。最后他抬起手，示意大家停下。
“不能再往前了。”他说，“里面有东西守着。”
“守着？”小雨皱眉，“你是说……除了混沌，还有别的？”
“不一定是有生命的东西。”道士声音低了些，“可能是阵法，也可能是诅咒。贸然进去，谁都出不来。”
林青没动。他看着那个黑洞般的缺口，脑子里闪过刚才那一战的画面。混沌的笑声，赵刚被甩飞的身影，小雨差点被拍中的瞬间……
他握紧了法器。
“但我们必须进去。”
“现在不行。”陈玄喘了口气，“我快撑不住了。刚才那一针只能让他醒，不能让他打。你肩上的伤也在恶化，血流太多。”
小雨伸手探了探林青的脉搏，眉头立刻锁紧。“心跳太快，经脉乱了。再强行运功，会反噬。”
林青知道他们在说什么。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冒险。可如果现在退，下次还能不能找到这里？
“给我点时间。”他说，“调息一刻钟，够了。”
道士摇头。“你不该一个人决定。这是六个人的命，不是你一个人的事。”
“我没让你们跟我去。”林青转头看他，“你们可以留在外面等。但我得进去。”
气氛一下子僵住。
小雨松开扶着赵刚的手，走到林青身边。“你去哪，我去哪。”她说得干脆。
赵刚靠着树干，咧嘴一笑，“老子还没砍够呢。”
陈玄叹了口气，“算了，我都走到这儿了，回头也是死。”
道士看着他们一个个表态，终于没再说什么。他转身面向山口，拂尘横在胸前，“那就先探外围。谁都不许单独行动，听到异动立刻撤。”
众人点头。
林青深吸一口气，迈步向前。这次没人拦他。
越靠近山口，地面的红纹越密集。到最后几乎连成一片，像一张铺开的网。踩上去时，鞋底传来轻微的震感，仿佛下面有东西在呼吸。
“这地方活的。”小雨喃喃道。
没人接话。因为就在这一刻，山口的黑雾忽然向内收缩了一下，像是被人拉开了一道门缝。
一道低沉的响声从深处传来。
不是吼叫，也不是风声。
更像是一种回应。
林青停下脚步，离洞口只剩十步。他能看清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，两侧岩壁上有奇怪的刻痕，像是某种文字，又像是野兽抓出来的痕迹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他说。
“你确定要进去？”道士在他身后问。
“不确定。”林青说，“但我知道不进去一定会后悔。”
他抬起右脚，踏上了第一级台阶。
台阶发出一声轻响，像是石头裂开。
所有人屏住呼吸。
林青的左肩还在流血，血滴落在台阶上，迅速被吸收，不留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