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压下来的时候，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枯树林。
林青走在最前面，脚踩在松针上没有发出太大声音。他没回头，但能感觉到后面三个人都跟得很紧。小雨的脚步轻，陈玄偶尔会咳嗽两声，赵刚一直没说话，可也没掉队。
山下的灯火早就看不见了。
解散的事已经定下，没人再提“异人”两个字。玉符烧了，联络方式断了，过去那一套没法用了。现在他们只是四个普通人，在夜里赶路，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。
第三天中午，他们在一处断崖边停下歇息。
水源快见底了，干粮也只剩下半袋。赵刚把水壶递过来时，里面只剩一口。林青喝完没说谢谢，直接站起身往前走。
“你到底有没有目标？”赵刚突然开口，“就这么瞎走？”
林青停下脚步，抬手往前一指：“那边。”
“那边是山沟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。”
“有树。”林青说，“活的。”
众人顺着方向看去，远处山谷口被藤蔓遮住大半，但能看到几棵绿意未退的老树，枝叶比别处茂盛。
小雨从背包里拿出温度计和风速仪，这是她最近改过的工具，不用引灵也能测环境数据。她看了眼读数：“空气湿度偏高，风向稳定，不像要变天。”
陈玄蹲下身扒开地上的落叶，底下土质湿润，颜色发深。“这地方有人来过，”他说，“不是最近，但以前应该住过人。”
林青没再多说，带头往谷口走。
藤蔓太密，他们用刀割开一条缝钻进去。刚踏进山谷，气温就降了几度。四周安静得异常，鸟叫虫鸣都没有，只有溪水流动的声音。
溪水清得能看见底，石头上不长青苔，反而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。
林青蹲下伸手探了探水温，又摸了摸岸边泥土。他闭上眼，掌心贴地停了五秒。
“有点东西。”他睁开眼，“不是灵气，也不是阴气，但它在动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小雨问。
“像根脉还在跳。”林青站起来，“我们往下走。”
越往里走，植被越奇怪。枯黄的草丛中间夹着嫩芽，有些叶子明明该是绿色的，边缘却带点紫。一棵倒下的老树横在路中央，树皮裂开的地方渗出透明液体，滴在地上冒了一缕白烟。
赵刚皱眉：“这玩意有毒？”
“不确定。”小雨戴上手套取样，“先收着，回去再查。”
林青继续往前，走到一片开阔地。这里环形凹陷，四面是高岩，中间有个小潭，水面上漂着一层薄雾。雾不散，也不动，像是固定在空中。
他掏出一张废符纸点燃。
火苗刚起，忽然朝左偏了一下，然后才恢复正常。
“果然。”林青把灰烬弹掉，“这里有残留的场域。”
“啥意思？”赵刚听得迷糊。
“就是说，”陈玄接话，“这个地方曾经有灵，后来断了，但结构没塌。就像锅烧干了，灶台还在。”
林青点头：“我们可以用这里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留下？”小雨抬头看他。
“对。”林青环视一圈，“地势封闭，水源干净，材料齐全。最重要的是，它还能存住一点‘根’。只要有一点，就能想办法养回来。”
“可我们现在连基础功法都运转不了。”赵刚语气硬，“你还指望在这儿重开山门？”
“我不指望。”林青看着他，“我只打算活下去。你们要是不想留，可以走。但我得试。”
没人动。
小雨把药箱放下，解开绑带：“我搭棚子。”
赵刚冷哼一声，转身去砍树枝。力气甩得很大，木屑飞得到处都是。
陈玄掏出炭笔和纸，靠在石壁上画地形图。他一边量角度一边嘀咕：“北侧挡风，南面朝阳，如果做个双层遮雨布，加上导流槽，雨水能存一半……”
林青没闲着，沿着潭边巡查一圈。他在东面岩壁发现一道裂缝，不大，但深处有微弱反光。他伸手进去摸了摸，指尖碰到一块冰凉的金属片。
拿出来一看，是个残缺的铜牌，上面刻着半个符号，像是某种标记。
他盯着看了几秒，收进怀里。
天快黑时，第一个简易帐篷立了起来。用的是防水布和树枝，固定在两块大石之间。小雨在里面铺了防潮垫，把她那些药瓶整整齐齐摆好。
赵刚弄来一堆柴火，在空地中央堆成篝火堆。点火时手有点抖，打了三次才打着。
火光亮起来的那一刻，四个人影投在岩壁上，晃得厉害。
陈玄蹲在溪边调试一根竹管引水装置，试了几次水流不稳，干脆拆开重新接。“要是有个橡胶圈就好了。”他嘟囔，“或者弹簧也行。”
“铁匠铺子离这儿三十里。”林青坐在火边，“明天我去一趟。”
“你有钱吗？”赵刚插嘴。
“拿东西换。”林青拍拍腰间的短刀，“这把够分量。”
“你还真打算在这扎根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林青看着他，“回城里当苦力？等哪天邪祟来了，告诉他们‘我们以前会画符’？”
赵刚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
小雨端着一碗热水走过来，递给林青：“我加了点姜粉。”
林青接过喝了口，烫得龇牙。他放下碗，从怀里掏出那个铜牌残片，放在火光下翻了翻。
“这地方不对劲。”他说，“不是天然形成的。有人建过东西，后来毁了。但这股‘根’没彻底死，说明设计者懂怎么锁住最后一丝能量。”
“会不会是古阵？”陈玄凑过来看。
“不像。”林青摇头，“太简单。更像是应急用的避难所，专为断灵时期准备的。”
“谁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？”小雨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林青把铜牌收好，“但既然有第一个，可能就有更多。”
赵刚冷笑：“你就这么上头？刚宣布解散，转头又要搞新组织？”
“我不是搞组织。”林青站起身，走向岩壁那道裂缝，“我是找活路。你们愿意跟着，我就带。不愿意，我也不拦。”
他说完钻进缝隙，身影消失在黑暗里。
外面三人没人说话。
火堆噼啪响了一声。
小雨低头整理绷带，手指用力扯断棉线。陈玄继续摆弄他的竹管，嘴里念叨着口径尺寸。赵刚坐在石头上，手里握着短棍，指节发白。
过了几分钟，林青从洞里出来。
他手里多了一块石头，表面光滑，中心凹陷，像是个小型容器。
“里面有痕迹。”他说，“曾经放过什么东西，可能是种子，也可能是核心。”
“你能修好吗？”小雨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青把石头放地上，“但我能试试。”
他盘腿坐下，把手按在石头凹槽处，闭上眼。
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：
【检测到低频能量残留】
【是否启动‘灵流引导·精通Lv9’进行逆向解析？】
他选择“是”。
一股拉扯感从手掌传来，像是血液往回抽。额头冒出冷汗，呼吸变得沉重。
三秒后，石头中心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，转瞬即逝。
林青睁开眼，喘了口气。
“有用。”他说，“虽然很弱，但它能响应熟练度系统。只要我能不断输入经验，就能一点点唤醒它。”
“你要拿命去填？”赵刚站起来。
“我不拿命填，谁来填？”林青看着他，“你说我们散了就完了？那以后谁教人认毒草？谁帮村子驱鼠患？谁修机关防野兽？这些事以前靠灵，现在靠人。但我得有个据点。”
赵刚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。
咔的一声，树皮裂开。
他转身走开几步，背对着大家站着。
小雨走到林青身边，蹲下来看那块石头：“我能做什么？”
“帮我记录每一次激活的数据。”林青说，“温度、时间、反应强度，全记下来。”
“好。”她打开笔记本。
陈玄也走过来：“我能做个外壳，保护这个装置，防止外力破坏。”
“那就开工。”林青站起身，“今晚睡这里，明天开始，重建。”
赵刚站在不远处，肩膀起伏。他没回头，也没走远。
火光映在他背上，影子拉得很长。
林青抬头看了看岩顶，那里有一小片夜空露出来，星星不多，但亮着。
他弯腰捡起一根柴火，扔进火堆。
火焰猛地跳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