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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微透,官道湿滑,残夜的露水尚未干透。泥泞的车辙蜿蜒绵长,囚车轧轧作响,如同嘶哑的战鼓,在压抑的山野中一下一下敲打着人心。花庆祥骑马走在队伍最前,面色阴沉,铁甲之下的手心已沁出汗水。他回头看了眼那辆囚车,囚车中,郑印低着头,神情木然,铁链束缚着四肢,一如昨日的誓言,如此清晰。

花解玉紧随父亲左右,一身甲衣随风轻响,眸光冷清如霜。她未言一语,握刀的手却微微发紧她清楚父亲心中在赌,赌这一路没有变数,赌命运不来收账。

就在这时,前方官道一拐,风声忽变,只见远处扬起一阵细尘,隐约有马蹄声踏碎晨雾,一支队伍正缓缓迎面而来。

“停下!”花庆祥一声断喝。

五百南唐军卒迅速反应,训练有素地围成圆阵,将囚车牢牢护住,刀锋如林,肃杀之气陡然升起。战马喷气嘶鸣,士卒眼神戒备,整个队伍如一柄半出鞘的利刃,寒气逼人。

花庆祥拨马出列,站于阵前,眯眼远望,只见那边三骑当先,骑将俱着战袍铠甲,气势昂然。队后旌旗翻飞,一面火红大旗尤其醒目,黄火绣边,白月映心,正中一个斗大的“杨”字赫然在目。

花庆祥心头一跳,眉宇紧皱。这不是南唐的军号,更非宋营的旗帜。这是谁?是敌是友?他心中念头转得飞快若是来救郑印,那就是冲我而来;若是误入此地,或可调转其意。

他凝神细看那主将,年纪不过二十来岁,面色微金,龙眉凤目,鼻梁挺拔,双耳垂肩,举止之间自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威仪。银盔雪亮,连环甲上素罗袍包覆,腰间白带随风而动。背后斜插牛角弯弓,右侧佩有雕翎羽箭,腰胯三尺长剑,剑鞘雕有兽面吞口,银钉密排,红色中衣隐现于甲缝之下。足下是凹面云靴,银跟锃亮,坐骑乃一匹银鬃白马,鬃尾飞扬如雪,马铃声声,震动四野。

那小将一手怀抱令旗,眼神如炬,身姿挺拔如山,连人带马,皆似从画中走出。

花庆祥心中泛起不安此人非池中之物,气度俨然帝王,若与之为敌,恐非福音。

此人正是火山王杨衮之孙、金刀令公杨继业之长子杨延平。天生神力,勇冠三军,容貌更与赵光义有七八分相似,后日更有扮帝赴死之事,此时虽未名扬天下,已是初露锋芒。

他左侧是二弟杨延定,右侧是三弟杨延光,三人并肩而行,如三柄出鞘的宝剑,寒意逼人。

至于他们为何出现于此地,还要追溯到寿州之困。赵国胤被围,粮草断绝,危如累卵。情急之下,他命潘仁美出城求援。太原侯曹彬冒死相送,浴血破围,身受重伤,将潘仁美送出敌营后,落马失散。潘仁美则不顾生死,单骑奔赴山西磁州火塘寨,恰逢火山王新丧,杨家披麻戴孝。他不便打扰,只能守在灵前,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丧礼完毕。

杨继业感念国难,遂遣三子领五百精兵先行解围,潘仁美同行,延平执掌兵权,日夜兼程而来。

此刻,三岔口在前,一路通金陵,一路赴寿州,一路奔扬子关。兄弟三人正筹谋前路,忽见岔路口站着一位道姑,衣袂轻扬,神色沉静。

杨延平勒马在前,沉声道:“仙姑此来,可有指引?”

道姑缓缓开口:“贫道白莲圣母,方自扬子关来。汝南王郑印为请杨家将误走扬子关,被困关中。吾已说服守将肖升归宋,然兵戈未息,世事难测,你等须速去扬子关接应。”

杨延平拱手问:“敢问道号?”

道姑摇头:“肖升帐下女将肖引凤,乃我徒儿。我已命其暗护郑印,你等自去,便知真情。”言罢,飘然而去,宛如幻影。

延平回头问潘仁美:“郑印是何人?”

“陶三春之子,确有其人。”

延平眉头一皱:“延光,你前去探路。”

不多时,杨延光飞驰而回:“兄长,前方果有队伍押着囚车,往金陵而去!”

延平冷声道:“全军前进!”

五百杨家兵随令而动,战马如潮,旌旗卷地,一路疾驰。

就在此时,两军在官道交会。晨光透云,银甲闪耀,杀气未现已寒意袭人。

花庆祥强自镇定,大声喝问:“来者何人?此道我军要用,还不让开!”

杨延平不动声色,朗声回道:“此路本是朝廷之道,敢问老将何人?押谁去往何处?”

花庆祥心头已乱,语气一窒:“你们是哪一路人马?”

延平沉声答道:“山西池州火塘寨杨家兵。”

“啊?杨家兵?”花庆祥一听,倒吸一口凉气。

这是冤家对头来了。因为郑印被擒那天,就曾说过,他是去请杨家将援兵,只是误打误撞走了扬子关,没想到如今杨家人真的来了。

花庆祥心里一阵发慌:杨家人若知道我把宋将郑印抓住,押往金陵邀功,他们怎么会让我就这么过去?

他越想越急,额头上冷汗直往下淌,顺着鬓角流了下来。

杨延平立马高呼:“请问,前方老将可是扬子关元帅?”

话音一落,花庆祥心头猛然一震,额角顿时沁出冷汗。他没扛帅旗,又匆忙北逃,原本以为不会遇阻,怎料偏偏在此地撞上了杨家将!若是杨延平当真以为他是肖升,一见面投诚归宋,那便罢了,可自己偏偏不是。他不敢迟疑,只得硬着头皮回道:“不错,本帅花庆祥。”

这一答,杨大郎心头反而疑虑更重。若真是肖升,见着杨家兄弟,自该握手言欢,连连称好,早就合兵一处归宋去了,怎会如此拘谨?他目光一转,越过花庆祥,望向其身后队列,只见几百兵士悄无声息地围着几辆囚车,囚车之上隐约可见被捆缚的身影,有男有女,皆神情沉郁、衣着不凡。

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,杨大郎目光一厉,沉声道:“花老将军,请问这囚车上押的是何人?”

花庆祥眼神一滞,目光闪烁,语气支吾:“这个嘛……是……”

他还在犹豫,忽听车内一人大声喝道:“哎!姓花的!你要把汝南王往哪送?快给我松绑,再不松,郑老子可要骂人了!”

声音浑厚中带着一股怒气,穿破晨雾,直冲杨延平耳中。他一怔,正要辨声,身旁潘仁美已眼神一亮,脱口而出:“杨将军,喊话之人正是汝南王郑印,快救他!”

杨延平当即收起兵旗令箭,摘下亮银枪,战意骤升:“好!救人!”

枪马齐发,马蹄轰鸣,银枪如电,一骑当先直扑花庆祥。

同时,杨二郎、三郎和潘仁美率领杨家军卒五百人,“呼”地一声冲杀上前,尘土飞扬中,战局已然展开。

杨二郎枪指花解玉,冷面杀机;杨三郎挥刀直逼张朋,身法凌厉;潘仁美则一刀砍向赵廷,招招狠辣。囚车周围,刘光禄亲自坐镇护卫,数十名精兵紧紧围拢,严防意外。

刀光剑影之间,喊杀声震耳欲聋。杨延平年少气盛,枪法凌厉,刀法门道了然于胸,虽是刀对刀,他却步步进逼,不给花庆祥半点喘息之机。几招过后,花庆祥已感肩膀酸麻、手腕发沉,明知再拖下去恐遭擒获,心头骇然。

正僵持间,又听后方喊声大作,树林间战旗招展,马蹄齐鸣。原来是肖升与郁文率队追来,黑压压一大片兵卒冲破雾气,朝这边合围而来。

花庆祥一看前有杨家人,后有宋军,腹背受敌,心知大势已去,猛一咬牙,拨马回身,厉声高喊:“扬子关将官听令!即刻退往寿州,与于军师会合!”

兵卒本已军心不稳,一听退兵之令,纷纷脱掉号坎、卸下兵器,朝四周树林中奔逃。副将张朋、花解玉等人也趁乱四散而去,仗着对地形熟悉,翻山越岭,不多时便踪影全无。

潘仁美高声喝道:“不可恋战!先救人要紧!”

话落,他甩镫下马,冲至囚车前,向车中拱手施礼:“郑王千岁,受惊了。”

囚车内的郑印一听熟悉的声音,激动不已,面露喜色:“潘大人?你总算回来了!你这趟可真够‘忠义’,请了杨家将一去不返,把我也给搭进来了!快给我松绑,老子这一路颠得快散架了!”

士卒笑着上前,解开绑绳,又将车上众人一一救下。曹金山、郁金豹、郁夫人、郁生香相继落地,虽身形狼狈,面色却欣喜万分。

此时,肖升与郁文也率队赶到。郑印见众人团聚,心头激动不已,笑道:“来来来,大家都过来,我引荐一下!这位是金台御使潘仁美,奔走营救,忠义可嘉!这位是我师弟曹金山,乃太原侯曹彬之子!”

潘仁美听到“曹彬”二字,心头一紧,脸色微变。他知曹老侯爷为护自己身负重伤,生死未卜,现今却不敢多言,免得曹金山担忧,便强作笑颜:“曹将军,久仰大名。”

曹金山回礼,随后将扬子关众将一一引荐给潘仁美与杨氏兄弟,宾主相见,皆拱手而谈,气氛渐趋融洽。

这时,肖引凤缓步走至郁生香面前,面色有些羞涩:“妹妹,昨晚姐姐有些糊涂,说了些不中听的话,还请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
郁生香一笑,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姐姐,这话就太见外了。咱们姐妹情深,又救我一家脱难,这份恩情,我一生不忘。如今同归宋营,再能朝夕相处,该是喜事才对。”

引凤眼神微黯,低低叹了口气:“你比我有福气……与曹将军早定亲事,终身有所托。我却……”

郁生香心中一动,想起父亲曾提及肖老元帅欲将女儿许配郑印一事,如今郑印获救,竟未与肖家父女寒暄一声,引凤此刻怕是心急如焚。她微一颔首,转身走到父亲郁文身旁,附耳低语几句。

郁文点头微笑,转向曹金山:“贤婿,郑王与肖引凤之事,还是劳你走一趟成全为好,不然愧对肖老元帅一片心意。”

曹金山抱拳道:“岳父请宽心,此事包在我身上。”

林间晨光斜洒,薄雾未散,草叶上挂着未干的露珠,林外一处僻静的空地,微风吹动树枝,枝影摇曳,安静中透着几分紧张的气息。

曹金山拉着郑印胳膊,低声道:“师兄,这边来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郑印心里一阵嘀咕,脚下却跟着走了,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林边无人的僻静处。

曹金山环顾一圈,确认没有旁人,语气顿时严肃了几分:“师兄,咱们能活到今天,都是肖元帅冒险倒反扬子关救了你我。这份恩情,天高地厚。可昨晚那门亲事,你别装糊涂。”

郑印眨巴着眼:“我昨晚说啥来着?”

“认亲!拜见岳父!”曹金山翻了个白眼,恨铁不成钢,“人家把女儿许你为妻,你这当女婿的不能掉链子。你以为你还在当少王,啥都有人替你安排?现在是人家救命恩人主动攀亲,你再怂,就真丢死人了。”

郑印一脸为难,半开玩笑地说道:“你替我认亲行不行?”

曹金山气得直跺脚:“瞎说八道!哪有替人见老丈人的?你还不如说我替你拜堂成亲得了!”

郑印笑嘻嘻地摸了摸后脑勺:“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,心里虚……”

曹金山怒视他一眼:“你都这么大人了,还害羞?行了,我把肖元帅请到一边,你躲着磕三个响头就是了,叫声岳父,也不是多难的事。”

郑印撇嘴:“我管他叫什么?”

“岳父也行,爹也行!”曹金山毫不含糊。

郑印摇头苦笑:“还两个名啊。”

曹金山斜眼看他:“你以为谁不是双重父母?救命之恩抵生身父母,人家把女儿都给你了,你还不认账?”

郑印这才低头叹口气:“好吧好吧……不过,我说实话,我其实……不想要那个Y头。”

曹金山顿时变脸,语气也冷了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人家父女一片真心投宋,把性命压在你身上,你却拿人家女儿终身大事当玩笑?”

“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郑印结结巴巴地解释,显然被这句话点醒了羞愧。

“行了,别废话,跟我来,咱把话挑明。”曹金山也不容他再犹豫,拉着他往林中走去。

林子外,肖升父女正静静站着。肖引凤低垂着头,目光时不时偷偷扫向林中方向,耳根早已染上红晕。

曹金山快步走上前,朝肖升拱手致意:“多谢老将军昨夜力挽狂澜,救我兄弟二人性命。我师兄早已在林中等候,恭请将军移步,与他一谈肺腑之言。”

肖升眉目沉稳,微微颔首,一言不发,带着女儿随曹金山缓步进林。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林地上,影影绰绰间,三人来到林中空地。

只见郑印站在一棵老槐树下,低着头,脸红耳赤,手足无措地转着圈,脚下落叶被他踩得“咯吱咯吱”作响。远远地看到肖引凤来了,郑印更是心跳如鼓,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。

肖引凤瞧见他那傻样,脸上浮现一丝羞笑,却也羞得不敢直视,躲在父亲身后,偷偷望了两眼。

肖升走上前来,朗声说道:“少王千岁昨夜受惊,实是老夫来迟一步,叫将军受苦。此番归宋,愿将功赎罪,望将军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。”

曹金山赶紧拉了拉郑印的衣角,小声提醒:“别光傻站着,说两句感人的。”

郑印心头一震,连忙拱手深施一礼:“肖老将军高风亮节,倒戈归宋,不但救了我与师弟性命,更是社稷栋梁、忠肝义胆。郑印感激涕零,堪比再生父母。”

肖升略点头,淡淡回应:“只是怕圣上不信我真心投宋。”

郑印立刻接话:“有我当保人,定叫圣上明察!”

这一句掷地有声,让肖升眼中露出几分欣慰。这小子虽粗鲁,但心里还挺有数。

正说着,郑印忽然话锋一转:“昨夜郁老将军提亲……那门亲事,不知将军还记得否?”

此话一出,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。

肖升一怔,没急着答,目光扫向曹金山。

曹金山忙接话:“我师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,其实他一直惦记着这事。他觉得无论才学、相貌都不如令爱,怕配不上将军千金。”

肖升大笑一声:“哈哈哈,我那女儿若能配得上千岁少王,老夫求之不得!”

曹金山趁热打铁:“那就磕头认亲吧!”

郑印咽了口唾沫,咕哝着走到肖升面前,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:“岳父老丈人在上,郑印叩见!”

肖升伸手将他搀起,笑道:“贤婿免礼。”

说罢回头唤道:“引凤,过来见你夫君。”

肖引凤脸颊羞红,低垂着头缓步上前,轻声细语:“郑将军,昨日奴家误伤将军,心怀愧疚,还请将军恕罪。”

说罢,盈盈下拜。

郑印顿时慌了,手忙脚乱地冲上前,急忙去搀:“哎呀,免礼、免礼、快起来!”

他的手恰巧握住了肖引凤的手腕,一下子,两人都愣住了。肖引凤羞得满脸通红,想躲却又不知如何动作,当着父亲和曹金山的面,进退不得。

气氛微妙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
肖升与曹金山心知肚明,默契一笑:“我们先回避片刻。”

两人悄然退出林中,只留下这对刚认亲的小夫妻。

林中忽而安静,只剩微风吹动枝叶的声音。

肖引凤偷眼瞧着郑印,低声说:“将军,快把手松开,观之不雅……”

郑印如梦初醒:“啊?对对……我怎么一直抓着你的手!”

他手一松,心中慌乱,结果用力过猛,“哎呀”一声,肖引凤被推得连退几步,身子一歪,竟朝树干撞去。

郑印大惊失色,几步跨前,一把揽住她纤腰:“小姐小心!”

肖引凤跌入他怀中,脑袋轻轻抵在他肩头,娇羞难挡,低声呢喃:“将军……羞死我了,快放开。”

郑印满脸通红:“哎,对不住……以后再不敢飞爪擒你了。”

“将军言笑了……”肖引凤羞中带喜,轻声应着,脸上泛起淡淡红霞。

她一低头,眼睫颤动如蝶,嘴角却止不住地翘起。对面那人站在阳光斑驳的林荫之下,剑眉朗目,英气勃发,却偏偏带着一股子憨厚温存,让人一见便不忍移目。她知道,自己心动了。

郑印何尝不是?他望着引凤,竟像是第一次看清她,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中交锋的女将,而是眉眼如画、明眸流转的佳人。他胸中血气翻涌,不知是酒意,还是情意。

就在这林间无声胜有声的凝视里,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喊:“师兄!肖元帅让咱们进扬子关歇兵,我们都走了!”

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醉。

郑印如梦方醒,忙低声道:“小姐,咱们也回关城吧。等回到寿州,见我娘之后……我再把你,明媒正娶,迎回家中。”

引凤抿唇一笑,轻轻低头:“妾身先行一步,有话进城再讲。”

话音未落,她已转身上马,桃花马长嘶一声,蹄声如鼓,在林间激起一阵尘烟。引凤策马飞驰,追上郁生香,与之护送郁老夫人的车辆,一路奔入扬子关。

城内早有安排,郁家母女入府安顿,肖引凤则回家向母亲禀报一切。此时的帅府营帐中,肖升正召集三军犒赏士卒。营地里杀牛宰羊、炊烟升腾,杨氏兄弟、郑印师徒被请入帅堂,整肃落座。

堂中灯火辉煌,银盘美酒、玉碗佳肴,一应俱全。肖升吩咐厨下设宴款待群雄,众将推杯换盏,豪言笑语,热烈非常。

酒过数巡,郑印放下杯盏,语气转为沉重:“寿州危在旦夕,如救火之急,元帅,末将请命,早做准备,即日出兵。”

肖升闻言不敢怠慢,点头应允,当即张榜安民,换下南唐旗帜,城头插上大宋金龙旗。扬子关的百姓这才恍然大悟,昨夜一战原来是三位老将火并分裂,花庆祥失势出走,肖升、郁文归顺大宋。

一夜无话,晨曦微曦。

刚一开门,忽然帅堂之外传来急促脚步声,一名蓝旗军官跌跌撞撞奔上台阶,气喘如牛,拱手大喊:“元帅,大事不好!花庆祥去而复返,并带来援兵,兵临城下!”

堂中众将闻言齐齐变色,肖升手中茶盏一顿,目光冷厉:“再探再报!”

蓝旗官匆匆退下,堂内气氛陡然紧绷。郁文沉声道:“兄长,来者不善。花庆祥昨日仓皇败逃,今日竟敢回军,必是搬来了南唐强援。”

肖升点头:“的确如此,不容轻视。但如今我方不似昨日,杨家将、郑王、潘御史皆在,何惧他来?传令出战!”

一声令下,战鼓擂响,营中如惊雷炸裂,千军万马奔腾列阵。吊桥落下,旌旗猎猎。扬子关铁军井然出城,三军列阵于城前平原之上。

正中为肖升与郁文,左右翼则为王凤、王祥、孙启、朱言等四员猛将。雁翅大阵排开,肃杀之气弥漫天地,宛如铁山铜墙。

对面黄尘弥漫,数百骑兵簇拥而来。只见花庆祥跃马阵前,身旁一员陌生大将格外醒目。

此人身高丈余,面如紫肝,朱眉怒张,一对金钱癣布满满脸,鹰钩鼻、蛤蟆嘴,目光凌厉如刀。铁盔之下,络腮胡密布胸前,紫金甲上覆盖绿罗袍,半披半挂,脚蹬虎头战靴,胯下紫骅骝神骏无比,马蹄未动,地面已震。最骇人者,是他手中那柄古月象鼻刀,长有丈二,重达一百五十斤,寒光逼人,似要裂空斩云!

“林……林文豹!”

肖升看清对方战袍上的紫旗火焰黄边白月光,中间赫然一个斗大的“林”字,顿时倒抽一口凉气。

他压低声音对郁文道:“这人是南唐元帅林文善的亲弟林文豹,昔年镇守边塞,力能扛鼎,凶猛异常,传闻本领还在其兄之上,乃南唐十大虎将之一。后主怎会把他调来扬子关?”

郁文眼神一凛,缓缓点头。

原来南唐与大宋鏖战数年,各有胜负,宋营近来添兵加饷,又遣女将出征,震慑南唐。南唐军师于洪恐局势不利,连夜上表请援。

而南唐后主李煜虽擅琴棋书画,精于词曲,却不通兵事,听闻战事紧急,也无奈启用旧将。

李后主闻知宋军压境,寿州告急,朝堂震动,百官无策。群臣连日进谏,请速定将出征。后主沉吟再三,最终敕令三人统军勤王。

其一为保江王李显钧,先皇李璟之侄,少年起兵,横槊沙场,素有“神槊镇三江”之威名,赐节钺统帅中军。其二为猛将林文豹,久镇西陲,战功赫赫,奉诏回朝,未及解甲便披坚执锐,领先锋之职。其三为谋臣栾玉,素通兵机,通晓韬略,被任命为军中参赞,佐理诸军谋划调度。

三人各率一军,总兵两万,分道进发,日夜兼程,星火急援寿州,誓雪国耻,斩宋敌于关前。

队伍浩浩荡荡出发,旌旗猎猎,刀枪如林。先锋林文豹披挂上阵,身骑紫骅骝,带三千人马在前开路。行至半途,迎面遇上一支零散败军,不过二三百人,个个衣甲不整,披头散发,队列混乱,脸上带伤,身上带血,气息萎靡,仿佛一支丧钟将鸣的残军。

林文豹怒喝令军停步,自策马上前,目光如电,盯着这些不成形的兵士,沉声问:“你们是哪里的军队?怎这般模样?”

一名把总急忙上前跪地叩首,语带惶恐:“回禀将军,我们是扬子关守军。副帅花庆祥带领我们逃出关城,如今准备入金陵面圣请罪。”

林文豹闻言,眼中寒光乍现,拍案而起:“扬子关失守,你等还有脸去见圣上?不是你们无能,就是你们叛国!”他怒不可遏,语锋如刃,几欲拔刀当场斩首。

花庆祥闻讯赶来,与林文豹见礼相认,满面羞愧,将扬子关失守始末细细道来,言辞中充满悔意,又忧心忡忡道:“眼下扬子关被敌占,我老朽心如刀绞,但如今兵力不足,恐难力敌。”

林文豹冷哼一声:“老将军放心,只要有我林某人在,一人亦可破敌。肖升、郁文两贼,辱我南唐名将,今日非夺关斩贼不可!”他说罢望向远方,杀气腾腾,怒意如火。

两军就地扎营,协商进军之策。林文豹召来一人,身穿青衫,须髯飘拂,眼小如豆,目光阴鸷,此人正是先锋营中的军师索天启,自号“赛毛遂”,满腹机谋,但为人阴鸷狡诈,心狠手辣,善使毒计。

林文豹问他:“如何复夺扬子关?”索天启摇头晃脑,缓缓道:“关城守备森严,敌将众多,强攻难胜。唯有诱敌出营,引入山谷设伏,方可一战而擒。”

他指着军图一处:“此地有座凤凰山,山中有谷曰梧桐,地形险要,可藏兵伏击。将军可先佯攻关城,引敌将出营,转而诱入谷中,我等设伏四面围杀,必可破之。”

林文豹与花庆祥对视一眼,齐声道:“妙计!”

索天启当即率花解玉带兵奔往凤凰山设伏,而林文豹与花庆祥则率五百精锐,兵临扬子关下,鸣金击鼓,点将叫阵。

关城内,肖升、郁文早已列阵于门外,旌旗蔽日,军容整肃,正值日头初升,晨风猎猎。两军对峙疆场之上,气氛如箭在弦,稍有异动,必将爆发激战。

林文豹当先策马出阵,只见他金甲在身,紫袍披风,威风凛凛,如天神下凡,手中象鼻刀寒光逼人。他目光如火,盯着对面老将,破口大骂:“肖升,你这叛贼,还不速来受死!”

肖升骑在马背上,望着林文豹,心头一紧,暗想:“此人正是林文善之弟林文豹,力大无穷,凶名在外,不可轻敌。”他拱手还礼,道:“林将军威名在外,老朽佩服。不过如今形势变迁,我投宋非为利禄,只为天下苍生。”

林文豹听得此言,勃然大怒,拍马狂奔,象鼻刀劈面斩来,风声如雷。肖升不敢硬接,策马一偏,避过锋芒,随即反手抽出如意金枪,回刺一招。林文豹不闪不避,身形一侧,让过枪锋,竟反手擒住枪杆!

肖升吃惊不小,双手死死握枪,想夺回,但林文豹力量惊人,象鼻刀压在枪杆上,顺势前推,寒光逼近。肖升只觉一股巨力透来,双臂剧震,如不松手,怕是连骨头都要被削断。

无奈之下,他只得松开枪柄,金枪脱手,被林文豹夺去。

林文豹一扬手,战枪脱手飞出,划过一道寒光落地。他目光如鹰,锁定正策马欲退的肖升。两腿猛夹马腹,胯下战马一声嘶鸣,如风狂奔。转瞬之间,马头几乎贴住了肖升的马尾。

林文豹一边稳住坐骑,一边将大刀斜挂回鞘,右手猛地伸出,死死揪住肖升披风下的绊甲丝绦,猛然一掳,将其拽入怀中。他脚尖一点肖升战马后鞯,那马猝然加速狂奔,反将人从马背上拽下,肖升被连人带马硬生生拖拽半丈,踉跄落地。

林文豹单手提人,战马带风,瞬息之间跃回南唐阵前。将肖升如丢麻袋般扔到尘土飞扬的地上。南唐兵卒蜂拥而上,将其压住,卸盔摘甲,反绑五花,眼都不眨。

战鼓未歇,杀声依旧。林文豹调转马头,眼神如刀,喝声如雷:“还有哪个不怕死的,来战!”

城下尘土飞扬,战意高涨。远处的郁文亲眼目睹兄长落马,瞳仁泛红,血丝暴起。他咬紧牙关,唇边几乎咬出血来。马鞭抽下,铁骑如风,挥刀直扑而来。

“林文豹!放回我兄长,一切还好说!否则老夫拼尽老命,也要将你碎尸万段!”

刀光骤现,破空而至。林文豹丝毫不惧,迎面架刀而上,双骑错身,刀锋激鸣,一时间寒光四射,杀气冲霄。

两军将士呐喊震天,鼓声雷动。两人刀来枪往,战作一团。郁文虽是老将,经验丰富,但年迈力衰,数合之后便被压得节节后退,汗水浸透战袍,呼吸粗重,只能苦苦招架。

南唐阵前,副将孙启目光焦灼,看出郁文不支,转头对朱言、王凤、王祥道:“你们在此稳住阵线,我回城请援,郑王与杨家三将若不出手,此战难保!”

说罢拨马如箭,飞驰入城。

战场之上,郁文苦撑十余合,终究力竭。林文豹冷笑一声,策马一转,忽施反身托刀之技。长刀自马背后回旋而上,如猛蛇吐信,瞬间磕中郁文的刀杆。

只听“铛”地一声巨响,刀震气散,郁文只觉臂骨欲裂,胸腔翻腾,五脏如焚,眼前发黑,坐骑也随之踉跄。他身形不稳,自马上栽倒。

正欲翻身而起,一道寒光已逼至咽喉。林文豹高居马背,象鼻刀横在郁文脖颈前:“动一下试试!”

南唐军卒蜂拥而上,将郁文擒拿,反绑压至肖升身边。兄弟二人你看我我看你,满面尘灰,眼神黯淡,不由得长叹一声,心中凄苦无言。

林文豹得胜而归,不肯收兵,纵马绕场疾驰,肆意狂笑:“还有哪个不怕死的?若不开门投降,待我破关之日,屠尽城中男丁,斩尽鸡犬!快快投降,尚能苟命!”

南唐兵卒齐声呼喝,气焰嚣张,震得城头士卒面色铁青。

就在此时,城内忽地冲出十余骑战马,为首五员猛将:郑印、潘仁美、以及杨家三兄弟。众人本在帅府议战,不知城外交锋激烈,待听得炮响,也未料竟是花庆祥带人卷土重来。孙启快马传信,众人这才惊变失色。

“什么?我老丈人被抓了?”郑印拍案而起,披甲提枪,杀意腾腾:“快救人!”

众人纷纷上马出城,驰至阵前。远远看见肖升与郁文被绑于南唐阵前,个个脸色剧变。

郑印面沉如水:“你们替我观阵,我去救人。”

杨大郎却抢先一步:“千岁莫急。我兄弟千里赴寿州,尚无寸功,怎好让你涉险?此战我等自请出马,若败再请千岁出手不迟。”

“只许胜,不许败!”郑印凝声叮嘱,“不可放走敌将,擒下林文豹,才能换回两位老帅!”

“遵命!”杨延平战意凛然,呼延定、呼延光在侧助阵,他拔下银枪,催马出阵,大喝如雷:“敌将!通名来战!”

林文豹策马回头,目光一凝,只见对面少年将军头戴银盔,身披银甲,外罩素白罗袍,坐下白马如雪,手执亮银长枪,神采飞扬,杀气逼人,犹如传说中的吕奉先再世,只是盔上未缀官簪,应非正式统军将领。

林文豹冷哼一声,满脸不屑:“无名小子也敢来送死?让你家郑印滚出来,要杀也杀得有分量些,叫那扬子关的娘们也别藏了!”

杨延平眉头一拧,怒气上涌:“林文豹,你休得猖狂!今日就叫你死在这‘无名之辈’手中!”

林文豹狞笑:“良言难劝送死鬼!上来受死!”

杨延平扬枪点指,朗声喝道:“我乃山西磁州火塘寨人氏,金刀令公杨继业长子杨延平,今日奉命为宋主分忧,未料遇你猖狂,正好拿你首级祭旗!”

言罢双手握枪,枪尖划破长空,一式“乌龙探海”,直奔林文豹咽喉杀去!

林文豹长刀一摆,向外横扫,意图格挡。未料杨延平枪杆一转,陡然折下,快如闪电,枪锋直刺林文豹心口!

林文豹一枪再封,却扑了个空。这一枪只是虚晃,杨延平枪法真假难辨、虚实相生,仿佛乱云藏日、疾风回雪,让人防不胜防。他一惊,连忙变招,枪尖疾点下盘,直奔林文豹小腹。这正是枪中绝技“迎门三不过”,枪路变化之迅疾诡秘,宛如惊雷乍响。林文豹眼前寒光一闪,只觉脊背生凉,惊出一身冷汗。心中暗骂:好个杨延平,枪法如此之妙,果然名不虚传。高山之巅,果真能出俊鸟,没想到在这扬子关碰上了硬茬。

林文豹咬牙稳住马身,拨转枪头,大刀横扫,抢先发难。寒光如练,刀锋直劈对方头顶。杨延平早已准备,“举火烧天”枪势疾起,银枪迎空上挑,两军兵器乍一交击,发出一声震耳的金鸣,火星四溅,仿佛雷霆裂空。林文豹顺势扳刀回转,刀光翻舞,身随刀走,骤然斜撩一记“白龙出水”,刀尖狠辣地扑向杨延平胸口。杨延平不慌不忙,身子一歪,银枪横扫,把那刀锋稳稳推开。两人枪刀数合,每一击都凝聚全力,几乎擦着生死边缘在搏命。

激斗中,杨延定和杨延光在一旁观战,早已心悬一线。看着长兄渐显疲态,杨延定再也按捺不住,猛催马蹄,跃马飞驰而来,高声道:“兄长勿忧,小弟助你一臂之力!”马尚未停,枪已递出,枪尖斜刺,疾点林文豹左肋软肋。“着枪!”一声喝破山野,寒光已近身。

林文豹非寻常之辈,耳力极灵,背后风声方起,立刻察觉。他猛回马头,怒喝一声,象鼻刀一挽,一招“犀牛望月”横扫后方,堪堪挡住来枪。他不待追击,抽缰脱战,躲出圈外,怒目环视,沉声质问:“小子是何人,竟敢偷袭?”

“金刀令公之子,杨延定是也!”话音刚落,杨延定早已再刺一枪,去势比前更急更狠。

林文豹长笑:“好啊,又来一个!就算你们兄弟齐上,也未必奈我如何!”说罢象鼻刀翻滚如雷,刀风撕裂空气,上下左右连劈带砍,气势逼人。他以刀御三枪,身法如豹,杀意如焰。

杨延光看得心痒难耐,两位哥哥并肩搏杀,他如何坐得住?不言一语便一抖银枪,也飞身上阵。三兄弟齐围林文豹,三杆枪如流星穿空,步步紧逼,一时间枪影如林,枪花飞舞,宛如三龙戏珠、虎啸云端。

战马嘶鸣,尘沙漫天。四骑如风,在旷野中央盘旋激斗,枪刀碰撞火花飞溅,杀声震耳欲聋,战鼓连营催命,喊杀声滚滚如雷,震荡整个扬子关前线。三军将士眼都不眨,唯恐错过一招一式。

林文豹表面逞强,口中大喝:“无名小辈竟敢犯我,如同在太岁头上动土、火神庙里点灯,简直找死!”可他心中却如鼓擂一般直跳:这三兄弟枪法互补,攻守有序,招招狠辣,稍有疏忽,便可能命丧当场。他咬牙硬撑,嘴里讥讽,心头却清楚今儿个踢到铁板了。

三兄弟联手越战越勇,配合越发默契。林文豹已顾不得嘲讽,只觉得招架愈发吃力,手腕酸胀,气息不稳,险象环生。终忍不住喊道:“三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?胜之不武!”

杨延光笑骂:“你说光彩?打仗不讲规矩,哪来的单挑?我们还没全上呢,再来几个你早躺下了!”

此时花庆祥远远观战,脸色凝重,手指不自觉地搓动。他知道林文豹再战下去,只怕凶多吉少,可身旁的郑印始终注视着他,一旦他出马,郑印就要发难。扬子关兵强将勇,形势不利,他强忍焦躁,按兵不动。

战局至此,林文豹已是强弩之末。汗水浸透战袍,呼吸如牛喘。他心中转过一个念头:正面死战只会陷身于此,不如引敌深入。只要引这三兄弟入山,再设伏兵反围,关城便可夺回!

计定,他虚晃一刀,拨马便走,边退边喊:“杨家小儿,若真是英雄好汉,有胆就随我到寿州城外决一死战!”

三兄弟正要追击,林文豹已经快马冲出战圈,回到自军阵前。他马不停蹄,眼光一闪,喝道:“花老将军,你驮郁文,我驮肖升,走凤凰山行计中之策!”

说罢便一把将肖升横扛在肩,放到马鞍后,狠拍马臀,那“铁过梁判官头”一声嘶鸣,四蹄腾起,如离弦之箭冲出战场。花庆祥也不迟疑,俯身将郁文架上马背,鞍鞒一提,紧随其后。

两将疾驰远去,只留下狼狈不堪的南唐残兵。扬子关兵将士气如虹,一拥而上,刀枪乱起。南唐五百兵卒溃不成军,有的战死原地,有的重伤倒地,只有少数机灵的,跪地投降,苟延残喘。

肖升与郁文被林文豹、花庆祥强掳而去,消失在乱军之间。郑印望着他们被驮上马背,身影摇曳在暮色与火烟交织中,一瞬间如刀扎胸口,怒从心起,拍鞍大吼:“众将听令!立刻追击!救回两位老将!”

话音未落,杨家三兄弟已策马冲出,马蹄翻飞,如三道风雷破空而去。郑印与潘仁美紧随其后,五骑如箭脱弦,在尚未沉寂的战场边缘掠出一条急线。

林文豹与花庆祥各驮一人,飞驰在前。他们虽是骁将,战马亦非凡品,但一马双骑终是负重太大。奔出数里,已是马喘如牛,鬃毛贴湿,汗如雨下,四蹄踉跄,几欲跪地。

林文豹回头一望,黄尘滚滚,杨家将如影随形,已迫至数丈之内。他眉头紧锁,眼神凌厉:“再拖下去,别说诱敌入伏,就连人都带不进去了。”

花庆祥满头冷汗,鬓发湿透,沉声回道:“前方便是凤凰山,只要入山,天罗地网已张。”

两人咬牙策马,冲入山口。

凤凰山山峦叠翠,林木森然,云雾如幔,山道蜿蜒曲折,仿佛一条盘踞的巨蟒。林文豹和花庆祥对这片山林熟如掌纹,翻过一处石崖,忽听蹄声一紧,从林后钻出一骑,正是副将赵廷。他压低声音接应道:“花副元帅,将宋将引入了吗?”

花庆祥脸色苍白,却眼神如刀:“杨家三兄弟就在后头。”

赵廷点头一笑,阴影中藏着杀机:“伏兵已列,山道两侧皆布火器、弩箭,只等他们自投罗网。索天启大人命我在此等候,快随我来!”

他转马前引,三人绕过乱石,折入山腹小道,烟尘一收,踪迹尽隐。

此时,山口之外,杨家三兄弟也已追至。他们勒马止步,汗水顺颊而下,望着前方深林浓雾,三人俱都面露凝重。杨延定举鞭指前:“此地名凤凰山,两山夹一谷,山道狭窄,仅容一骑,树藤交错,伏兵最易藏匿。”

杨延光喘息未定,凝视山口:“咱们初来乍到,不识地形,贸然进山,是不是……”

“逢山莫入,这是爹常教的第一课。”杨延平紧握缰绳,目光警惕。

正犹豫间,身后传来马蹄声,郑印飞骑而至,满脸焦躁:“林文豹呢?肖将军救下来没有?”

杨延平拱手道:“林文豹进山了,带着人。”

“那还等什么!”郑印一拨马鞭,满脸怒气,“别叫他逃了!”

杨延光却拦道:“郑千岁!此地荒山僻野,草深林密,若设下埋伏,我们就等于送死。”

郑印一扯缰绳,回头冷冷一笑:“你们怕?那就留在这儿,我一人进去看看!”话音未落,他拨马直入山林,毫不迟疑。

杨延定眼中燃起一丝不服之火,咬牙道:“哥们,咱若连郑千岁都不如,还算什么杨家将?走!”

三兄弟眼神一凛,抽鞭并进,追入凤凰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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