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正酣,丝竹喧嚣,酒过三巡。顾廷烨虽心存警惕,但架不住前来道贺、敬酒的人络绎不绝,身为武将世家,也不好过于推辞,终究饮下了不少,此刻只觉得头重脚轻,眼前景物微旋。
一名面生的小内侍适时上前,恭敬道:“顾公子可是不适?奴婢引您去偏殿醒醒酒可好?”
顾廷烨揉了揉额角,心想离席片刻也好,便点头应下,随着那内侍离开喧闹的主场。他脚步略有虚浮,但潜意识里的警觉并未完全放松。
那内侍七拐八绕,并未将他引向通常用来醒酒的敞轩,反而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殿阁前。“将军请在此稍歇,奴婢去取醒酒汤。”内侍说完,匆匆退下,脚步快得异常。
顾廷烨推门而入,一股异常甜腻的熏香扑面而来。他本就酒意上涌,被这香气一冲,更是头晕目眩。但他是花丛的浪子,几乎是同时,就敏锐地察觉到这香气有异!并非寻常安神之香,反而带着一丝催情的燥热。他心中警铃大作,瞬间强行提振精神,目光锐利地扫视室内——只见软榻旁,余老太师的嫡长女余嫣然正倚在那里,面色潮红,眼神迷离,呼吸急促,显然已中了招!她衣衫虽尚整齐,但状态明显不对。
顾廷烨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!这是陷阱!一个针对他,也针对余嫣然,旨在同时毁了顾余两家的毒计!
他来不及多想,更不敢有片刻停留。一旦被人发现他与中药的余嫣然共处一室,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!荣家的婚事、他自己的前程、余姑娘的清誉,都将毁于一旦!
“得罪!”顾廷烨低喝一声,毫不犹豫,转身如同猎豹般迅捷地冲出房门,甚至顾不上辨别方向,只想立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。
他这一跑,带起的凉风让意识模糊的余嫣然打了个寒颤。她虽中药,神智尚存一丝清明,见顾廷烨如避蛇蝎般逃离,再联想自己身体的异常和那异常的熏香,哪里还不明白是着了别人的道!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。
“不……不能留在这里!”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爆发出力量,她挣扎着爬起,踉踉跄跄地也冲出了房门。她不知该去哪里,只想逃离这个房间,去找人求救。然而药力与惊惧交织,她头昏脑胀,脚下虚浮,昏暗光线下不辨方向,竟直直地朝着殿旁的荷花池冲去!
“噗通”一声巨响,水花四溅!
“有人落水了!”
附近的宫女内侍顿时惊叫起来,场面一片混乱。
正在附近与几位宗室子弟谈论边关马政的曹玉成,闻声脸色一变。他心思缜密,立刻觉得此事绝不简单,当即快步冲向池边。
只见池中一人正在挣扎,看服饰分明是位贵女,而岸边众人一时慌乱,竟无人立刻下水。
曹玉成目光一扫,认出那在水中沉浮的竟是余嫣然!他心头巨震,联想到顾廷烨方才被内侍引开,以及余嫣然之前被带去更衣……电光火石间,他已将阴谋猜了个七八分。
此刻不容他细想,救人要紧!
“闪开!”曹玉成低喝一声,来不及脱去外袍,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的池水中。
他水性极佳,迅速游到余嫣然身边,避开她无意识的抓挠,从背后揽住她,奋力向岸边游去。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岸。
余嫣然已呛了水,加之药力与惊吓,昏迷过去,脸色苍白,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。
曹玉成亦是浑身湿透,水珠顺着发梢滴落,他却顾不得自己,立刻脱下外袍盖在余嫣然身上,遮挡住她湿透后曲线毕露的衣衫,同时对周围吓呆的宫人厉声喝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!快去禀报皇后娘娘!传太医!今日之事,谁敢胡乱嚼舌根,仔细你们的皮!”
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镇住了场面。他蹲下身,探了探余嫣然的鼻息,眉头紧锁,心中已是怒涛翻涌——兖王、李绪,你们竟用如此下作手段,牵连无辜女子,简直罪该万死!
而此刻,匆忙逃离“陷阱”的顾廷烨,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,赶回来正好看到曹玉成跳水救起余嫣然的一幕,他瞬间明白了一切,脸色变得铁青,拳头紧紧攥起,眼中杀意凛然。
这场赏花钓鱼宴,终究是见血了。
余嫣然被紧急安置在就近的暖阁内,太医匆匆赶来诊治。她虽已吐出呛入的池水,但仍因惊惧、药力与寒气交织而昏迷不醒,脸色苍白如纸,浑身不住地颤抖。余老太师夫人闻讯赶来,见到孙女如此模样,心疼得几乎晕厥,老泪纵横。
暖阁外,气氛凝重如铁。曹皇后凤颜震怒,俏脸含霜,下令将当时引路的内侍、伺候更衣的宫人全部看管起来,严加审讯。“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,竟敢行此魑魅魍魉之事!查!给本宫一查到底!无论是谁,绝不姑息!”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尤其是那些与兖王府走得近的宗室命妇,令她们不寒而栗。
赵祯的脸色同样阴沉。他虽崇尚宽仁,但此事触及了皇家的底线——在他的御苑、他的宴会上,算计勋贵重臣,残害无辜贵女,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赤裸挑衅!
赵祯声音低沉,却蕴含着风暴,说到:“皇后所言极是。皇城司即刻介入,所有相关人等,隔离讯问。朕倒要看看,是谁如此胆大包天!”
尽管帝后下令封锁消息,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,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,如何能完全掩盖?风声早已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御苑,进而传向整个汴京的权贵圈子。
对余嫣然的同情与惋惜有之,“余大姑娘真是无妄之灾啊!”“好好一个清流贵女,这一落水,名节有损,往后可怎么说亲?”“听说是曹公子救起来的,这……男女授受不亲,虽说事急从权,可终究是有了肌肤之亲……”
对顾廷烨的猜测有之,“顾二郎当时好像也在那附近?”“他跑什么?莫非是做贼心虚?”“不可能吧,他刚被赐婚,前途大好,何必去招惹余家大姑娘?”“怕是有人做局,想一石二鸟!”
对曹玉成的赞赏与担忧亦有之,“曹公子真是侠义心肠,当时那般危急,也只有他敢跳下去救人!”“是啊,若非他,余姑娘怕是性命难保。”“可这救是救了,他自己也惹上麻烦了,毕竟抱也抱了,碰也碰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