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他原因就是……我受不了我好像……真的爱上你了!陆锦恒!
“从很久以前,就他妈的爱上了!”
安尔艾斯的声音,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和一种近乎痛苦的坦诚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陆锦恒的耳膜上,也烫在他一片混乱的心上。
时间,仿佛被冻结了。
陆锦恒僵在安尔艾斯的怀抱里,一动不动。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睁大到极致,里面翻涌的风暴、屈辱的痛苦、崩溃的疯狂,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极致的、空白的荒谬感所取代。
爱?
他说……爱?
这个词语太过陌生,太过沉重,太过……不合时宜。它与他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——规则的束缚、温柔的暴政、被迫的亲近、梳理尾巴时那令人窒息的羞耻与战栗——形成了最尖锐、最可笑的对比。
几秒钟的死寂。
然后,安尔艾斯听到了一声笑。
极短,极轻,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挤出来的一声气音。那不是愉悦的笑,不是嘲讽的笑,而是一种……被现实荒谬到极致、以至于无法用其他方式表达的情绪。
“呵。”
就是这一声笑,让安尔艾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怀抱,想低头去看陆锦恒的表情。
就在他松懈的这一刹那!
陆锦恒动了!
他像是被那声笑点燃了最后引线的炸药,所有的空白和荒谬都在瞬间被更狂暴的怒火吞噬!他猛地挣脱开安尔艾斯的怀抱,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!在安尔艾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之前,一记凝聚了所有混乱、愤怒、委屈和不敢置信的拳头,已经狠狠地、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颧骨上!
“砰!”
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宿舍里炸响!
安尔艾斯被打得踉跄着向后猛退,“哐当”一声,腰侧重重撞上了旁边的木椅,椅子应声翻倒,他也跟着失去平衡,狼狈地摔倒在地板上,发出一声闷哼。颧骨处传来火辣辣的剧痛,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他被打懵了,眼前阵阵发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而陆锦恒并没有停下。他一击得手,没有丝毫停顿,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,紧跟着扑了上来!他一把揪住安尔艾斯胸前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衣襟,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死死按在地板上,膝盖重重顶在他的腹部,虽然收了力,却依旧让安尔艾斯呼吸一窒。
“爱?!”陆锦恒俯视着他,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,之前强忍的泪水终于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崩溃决堤,混合着嘶吼喷溅出来,“你他妈管这叫爱?!!”
他扬起另一只拳头,再次狠狠砸下!这一次瞄准的是安尔艾斯的肩膀。
“用那些狗屁规则绑住我?!这叫爱?!”
“逼我签下名字看你表演?!这叫爱?!”
“用服从令把我踩在脚下羞辱?!这叫爱?!”
“强迫我吃那些东西?!碰我的尾巴?!看着我崩溃挣扎?!安尔艾斯!你告诉我!这他妈就是你说的爱?!!”
每一句质问,都伴随着一记沉重的拳头。不是杀招,却充满了宣泄般的力道,砸在安尔艾斯的肩膀、胸膛、手臂。陆锦恒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、所有的屈辱、所有的迷茫和刚刚那记“爱”的惊雷所带来的巨大冲击,全都通过这最原始的方式,尽数倾泻出来!
安尔艾斯起初只是被动地承受着,用手臂格挡着大部分攻击。陆锦恒的每一句质问,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上,比身上的疼痛更甚。是的,他的行为,他的“掌控”,在“爱”这个字眼下,显得如此丑陋,如此不堪。
他无法反驳。
然而,当陆锦恒的拳头再次落下,带着哭腔嘶吼着“这他妈就是你说的爱”时,一种混合着愧疚、痛苦和不甘的暴烈情绪,也在安尔艾斯胸中炸开了!
他猛地格开陆锦恒砸下的拳头,腰腹发力,一个迅猛的翻身,凭借着体型和力量的优势,瞬间反客为主,将陆锦恒反压在了地板上!
“那你要我怎么样?!”安尔艾斯也红了眼睛,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,他低吼着,同样一拳擦着陆锦恒的耳边砸在地板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,“看着你永远把自己关在壳子里?!看着你对所有人都竖起冰墙?!看着你连靠近一点都像要了你的命?!”
他抓住陆锦恒再次挥来的手腕,死死摁住,两人的身体在地板上激烈地扭打、角力,像是两只争夺领地、宣泄着无法言说情感的野兽。宿舍里一片狼藉,倒下的椅子,被踢开的工具包,散落一地的纸张。
“我受不了!”安尔艾斯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同样破碎的痛苦,“我受不了你那种好像什么都不需要、谁都可以不要的样子!我想靠近你!我想撕开你那层该死的冰!哪怕用最混蛋的方法!”
陆锦恒屈起膝盖狠狠顶在他的腰侧,趁他吃痛松懈的瞬间,再次翻身将他压住,一拳揍向他下颌,被安尔艾斯险险避开。
“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?!安尔艾斯!你的爱真让我恶心!”陆锦恒的声音因为打斗和激动而断断续续,泪水混杂着汗水滑落,滴在安尔艾斯的脸上,滚烫。
“那你呢?!”安尔艾斯猛地抓住他挥拳的手腕,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,两人再次陷入僵持,胸膛剧烈起伏,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,他死死盯着陆锦恒泪眼模糊的脸,吼了回去,“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?!在我靠近的时候!在我碰你的时候!在你明明不舒服却还是纵容我的时候?!陆锦恒!你告诉我!你除了恶心和愤怒,就真的一点别的都没有吗?!!”
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,猛地捅开了陆锦恒内心最深处、连他自己都不敢窥视的潘多拉魔盒。
那些被规则掩盖的心跳加速,那些在靠近时莫名的慌乱,那些在梳理尾巴时无法控制的战栗和可耻的舒适感……所有被他强行定义为“屈辱”和“厌恶”的感受,在此刻被安尔艾斯赤裸裸地揭开,暴露在激烈的对抗中。
他挥拳的动作猛地停滞在半空。
所有的力气,仿佛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。
他愣愣地看着身下同样狼狈不堪、嘴角渗血、眼眶发红却执拗地盯着他的安尔艾斯,冰蓝色的眼眸里,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,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茫然和……一种被说中心事的、无处遁形的仓惶。
安尔艾斯也停下了所有动作,只是粗重地喘息着,紧紧抓着他的手腕,等待着。琥珀色的眼眸深处,是同样的疲惫、痛苦,和一丝不肯熄灭的、微弱的希冀。
宿舍里,只剩下两人如同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可能是一分钟,也可能只是一个瞬间。
陆锦恒那只停滞在半空的拳头,缓缓地、无力地垂落下来。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,瘫软下来,重量完全压在了安尔艾斯身上。
他把额头抵在安尔艾斯汗湿的、带着血腥味的颈窝里,发出一声如同幼兽哀鸣般的、极轻极压抑的呜咽。
没有回答。
没有承认。
也没有再否认。
只是这声呜咽,和这卸下所有攻击性的、近乎依赖般的姿态,已经比任何语言,都更让安尔艾斯心痛,也……更让他看到了一丝,绝望之后的微光。
他缓缓松开钳制着陆锦恒的手,犹豫了一下,然后极其轻柔地,环抱住了身上这具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身体。
两人就这样躺在冰冷而狼藉的地板上,精疲力尽,伤痕累累,一个无声地流泪,一个沉默地拥抱。
“一日服从令”的时限,早已在无人注意时,悄然流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