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往昔岁月里,延庆县有个名叫郑仁的古董商。此人头脑精明过人,对做生意之道颇有一番见解,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和高超的买卖手腕。凭借着这份精明,在短短几年时间里,郑仁就积累了颇为丰厚的财富,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。
又一年新春佳节来临,新年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。大年初一这天,天还未亮透,郑仁便早早起身,前往家中的庭堂。他熟练地点亮灯火,摆上供品,点燃香火,随后规规矩矩地跪地磕头,庄重地向天地祖宗祷告,虔诚之心溢于言表,只求神灵庇佑他新的一年里买卖顺遂、生意兴隆。
就在郑仁沉浸在祷告之中时,供桌底下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响动。他心头一紧,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,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。然而,他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,暗自揣测也许是家中偷供品吃的猫。怀着这样的想法,郑仁壮着胆子,伸手缓缓揭开供桌的围帘。刹那间,灯光照亮之处,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眼前。那人蓬头垢面,衣服破旧不堪,浑身止不住地颤抖。
郑仁着实被吓了一跳,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,又惊又气之下,大声喝道:“什么东西?出来!”
那个中年汉子吭吭哧哧地从桌子底下慢慢地爬到郑仁脚下,一声不吭地“梆梆”连磕了三个响亮的头。磕完头后,他抽抽搭搭地挤出一句“小贼张久”,紧接着便泣不成声,嘴里不停地哀求着:“老爷,今天可是过年呀,求求您高抬贵手,饶了我这一回吧!” 原本开开心心过年的郑仁,碰到这种烦心事,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。他本能地想把张久抓住送到官府去,给这个小偷一点教训。可再仔细瞧瞧张久那可怜兮兮的模样,缩在地上战战兢兢,眼泪糊了满脸,心又不禁软了下来。
郑仁强压着怒火,喝令张久站起来,质问他为何在这阖家团圆的年节之日出来干偷盗的勾当。张久泪流满面,抽噎着诉说自己过往不务正业,如今走上了这条邪路,整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。内心虽也想改过自新,可家中一贫如洗,实在没有吃的。想着家中九旬老母,实在不忍心让她饿着肚子过年,无奈之下,自己才出此下策,出来偷点东西。说到这儿,张久的哭声愈发悲切,他再次跪在地上,苦苦哀求:“求您大发慈悲,千万别把我送官。等我老母百年之后,我一定主动来认罪,任由您处置,到那时我做儿子的也就能了无牵挂了。” 说罢,他像捣蒜一般不住磕头。
郑仁看着张久这般真诚悔过,心中的怒火渐渐消了一半,不禁有些动容。他走上前,伸手扶起满脸泪痕的张久。此刻,郑仁全家都热热闹闹地起床了,一家人嘻嘻哈哈地涌进庭堂,准备给神灵祖宗烧香祈福。就在这节骨眼上,郑仁灵机一动,把妻子叫到旁边,压低声音悄悄地讲述了事态经过,还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。妻子会意地点点头,转身快步走向张久,满脸笑容地扶起他说:“孩子他舅,还不快起来,瞧瞧,你的外甥、外甥女儿都来给您拜年啦!”
张久听到这话,如同遭了雷击,脑袋“轰”的一下就懵了。他还在发愣的时候,只听郑仁大声地对晚辈们说道:“你们的舅舅早就到啦,只是因为日子过得穷,多年没跟咱们走动,来了也不好意思露面。现在大家别愣着,还不快给舅舅拜年!” 说完,郑仁拉着妻子郑重其事地给张久施了个大礼。孩子们见爹娘如此,也纷纷有样学样,一一给这位从未听说过的舅舅恭恭敬敬地施礼拜年。拜完年后,郑仁又吩咐家人赶紧摆上茶点酒水,还特意把张久让到上首的位置。张久既感动又羞愧,红着脸、低着头,连一口酒都喝不下。一直到天亮,开始吃团圆饺子的时候,张久才在众人的劝让下,勉强吃了几口。
饭后,郑仁把张久带到后房,从柜子里取出几锭银子,又吩咐家人备了一头驴,驴背上驮满了各种吃喝杂物和生活用品,送给张久。临别的时候,郑仁亲切地对张久说:“快回家好好伺候老母过年去吧,以后要是遇上什么难处,就再来找我。” 张久千恩万谢,带着东西离开了郑家。
这一年,郑仁的生意仿佛如有神助,格外顺利。光是买卖一张古画,他就赚了足足一千两白银,声望愈发高涨,在行业里的名声越来越大。
某一日,郑仁外出做生意,行至半路时,迎面走来几位穿着华丽考究的行人。其中一位老者上前,彬彬有礼地向郑仁施礼,打听郑仁的住处。郑仁见这几位陌生人颇为面生,便多留了个心眼,言谈间仔细地盘问了几句,这才得知他们是慕名而来,想要找他做生意,还说随身带着一些珍贵的珠宝,想请郑仁帮忙鉴别定价。郑仁见来人神色诚恳,不像是心怀歹意,便直截了当地承认:“我就是郑仁。” 众人一听,纷纷对视一眼,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,个个都主动向郑仁施礼。回礼之后,只见老者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包,慢慢解开一层又一层柔软的绸缎包裹,最后呈现出一颗精美的白玉空心珠子。
郑仁接过珠子,轻轻掐在指间,对着阳光仔细端详。只见那玉质晶莹剔透,如羊脂般温润,珠孔壁上雕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龙,一龙向上飞腾,一龙向下俯冲,龙首相对,龙口大张,仿佛在争夺一颗宝珠。那龙身上的四只角、两对眼睛以及两对龙须,都雕琢得栩栩如生,清晰分明。郑仁不禁连声赞叹:“好宝!真是稀世珍宝啊!”
老者见郑仁如此赞赏这颗珠子,赶忙说道:“不瞒您说,这颗珠子我已经拿给好多懂行的人看过了,没有一个不说它是顶级宝珠的。”
郑仁点头表示认同,随后把珠子递还给老者,询问道:“这珠子确实是世间罕见,不知几位想要多少银两才肯出手转让呢?” 老者听后,哈哈一笑,说道:“郑老板在生意场上那可是出了名的赚钱有方。要是您能拿出一个巴掌的数字,我们几个就当是结交您这位知己朋友。以后您要是靠着这珠子发达了,可别忘了我们兄弟几个啊。” 一同前来的几个人也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,极力怂恿郑仁赶紧把珠子买下来,还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,郑仁最终与老者以四千五百两银子达成交易,双方约定十天之后,还在这个地方一手交钱、一手交货。
郑仁对这颗宝珠简直是志在必得,回到家后,心急如焚的他在短短两天内,就忙着折卖家私,四处东挪西借,把多年的积蓄也全都拿了出来,好不容易凑够了四千五百两银子。这时,他才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,心中暗自盘算着,如果花这笔钱能把这颗宝珠买到手,那将来可真是有赚不完的财富啊!
正当郑仁沉浸在喜悦之中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,打破了这份宁静。郑仁赶忙打开门,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,正是张久。只见张久神色慌张,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的,像是一路狂奔而来。还没等郑仁开口询问,张久就火急火燎地把郑仁拉到后房。
郑仁一脸疑惑,忙问:“出什么事啦?”
张久定了定心神,擦了擦额头的汗水,说道:“大哥,我听说您要花四千五百两银子买一颗宝珠?” 郑仁听了,心中十分诧异,忙问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?”
张久赶忙解释道:“前两天,我进城给老母亲买些吃喝用品。进了一家酒馆后,我一眼就瞧出里面喝酒的几个人和我以前是一路货色(小偷)。巧的是,我听到那个为首的老者低声提到了大哥您的名字。我感觉这事不对劲,就机灵一动,要了一壶酒和一碟小菜,故意和他们拼桌坐下,一边吃喝,一边偷偷听他们交谈。这才弄清楚,原来这个老者是太师府的家贼。他偷了这颗宝珠还没来得及转手,就被太师下令通缉了。现在太师放话出来,谁要是能找回宝珠,赏银五千两,还保荐五品官职;要是有人发现贼人并报告,也赏银千两。眼下,这帮贼人明显是想嫁祸于人啊。我琢磨着大哥您不清楚这背后的底细,要是真买了这颗宝珠,那肯定会招来大祸。我心急如焚,那些贼人刚一离开酒馆,我就马不停蹄地跑到您这儿来了。”
郑仁听张久这么一说,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,喃喃自语道:“奇怪了,我平日里小心谨慎,怎么会莫名其妙得罪这些贼人呢?” 张久说道:“大哥,这有什么可稀奇的! 在这些贼人眼里,天下的财宝只要有机会他们就想据为己有。要是得不到,他们就会不择手段。他们之所以找上您,还不是因为您在这一带既有钱又有名气?要是您真把这宝珠买到手,那些贼人既能拿到您付的钱,又能向官府告状,到时候您可就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啊!”
郑仁越听越觉得张久说得在理,心中很是后怕,他赶忙上前紧紧拉住张久的手,满怀感激地说:“兄弟啊,你可真是在这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,这份恩情我记下了,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。” 接着,郑仁又焦急地询问:“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才好?” 张久思索片刻后,给郑仁出主意道:“大哥,您不如赶紧进京,亲自向太师禀明情况,让官府下手去捉拿那个家贼。这样一来,您不但可以得到那五千两赏银,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,家产也能保住。这就叫祸福相倚,坏事说不定能变成好事呢!”
郑仁细细思量,觉得张久的主意实在是妙,当下便不再犹豫。他立刻吩咐家人,要小心看护好那四千五百两银子,切莫有任何闪失。安排妥当后,他和张久翻身上马,快马加鞭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一路风尘仆仆,郑仁和张久顺利抵达京城。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太师府,见到了太师,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禀报给太师。太师得知详情后,迅速下令让人捉拿那个家贼,并成功追回了宝珠。
郑仁因为报告有功,帮太师找回了被盗的国宝,得到了当朝皇帝的嘉奖,被封为五品官职。这突如其来的好事,让郑仁既惊喜又感慨。
郑仁深知此次能够化险为夷,全靠张久及时通风报信、出谋划策。为了报答这位恩人,他毫不吝啬地将皇帝赏赐的一千两银子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张久。他对张久说:“兄弟,要不是你,我这次肯定要大祸临头了。这点银子你拿着,去买些田产,和老母亲一起过上安稳的日子吧。”
张久接过银子,感动得热泪盈眶。从此,他带着老母亲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,与郑仁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,成为了一段颇为传奇且温暖人心的佳话,在当地流传了很久很久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