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念章把酸梅汤重新满上递给他：“你还挺幸运的，刚好梁老师这边有个邀稿，就给你赶上了，刚好可以把毕设的东西写出来。”
周悫凑过身，好奇道：“那你要是硕士毕业岂不是已经达到毕业要求了。”
“这只是篇中文核心而已。”裴萧抬头凝视着两人，目光里有未说出口的深意，“老板明确和我说过，这篇不能算毕业成果。”
郑念章道：“那也不亏，好歹是篇文章。”
裴萧端起饮料杯，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：“那还是多亏了师姐你帮我。” 他瞟了眼正用吸管戳冰块的周悫，忽然提高声调，“还有师兄。”
周悫呛得咳了两声，冰块在杯里撞出细碎的响：“我这周五也准备回家一趟。”
郑念章望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，不禁笑出声来：“你是不是总往家跑啊？”
周悫道：“是啊，我回家坐高铁没一会儿就到了，可方便了。”
郑念章道：“你还挺恋家的。我记得研一刚开始的时候也总往杭州跑见我同学。”她托着腮，“我也挺想家，可惜我家在上海，离得太远了，现在是没什么空闲了。”
裴萧用筷子敲了敲碗沿，打断道：“你俩这么大了还家长里短的，跟小孩一样。”他忽然转了转眼珠子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，“要不我今天带你们见见世面吧。”
周悫知道他不怀好意，立刻来了兴致，身体几乎要趴到桌面上：“什么世面？”
裴萧故意拖长语调，嘴角扬起坏笑：“去酒吧啊。”眼神在裴萧和郑念章之间来回游移，“你们肯定没去过吧。”
郑念章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：“那会不会很乱啊，我有点害怕。”
裴萧一脸匪夷所思：“你电视剧看多了，这有什么可怕的，有我俩保护你呢。”说着，他朝周悫挤了挤眼睛。
周悫他这一怂恿，也有些跃跃欲试：“其实我也有些好奇。”
郑念章瞥了眼手机屏幕：“现在都九点了，会不会有些晚了。”
裴萧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：“九点算什么晚啊，这个点酒吧里好戏还没开始呢。”
周悫道：“你经常去吗？”
裴萧道：“也没有经常。”他翻了个白眼，“不过总比你俩吃的盐多。”
郑念章拿起漏勺在火锅底轻轻搅动，试图将残余不多的食物都捞上来。火锅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，她吸了吸鼻子，鼻尖萦绕着浓郁的火锅味：“吃完火锅一身味道，这出去多尴尬。”她还是有些不放心，“要不改天吧。”
裴萧哪肯罢休，斩钉截铁地说道：“择日不如撞日，就今天吧。”
周悫也跟着起哄：“要不就去吧，现在这个点回学校也怪没意思的。”
郑念章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，又好气又好笑，嗔怪道：“你俩就跟商量好的一样。”
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下，她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起身，跟随着他们迈出了火锅店的门。走在路上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墨绿色连衣裙的裙摆。这件裙子是她今早特意翻出压箱底的，想着生日总要有些仪式感，此刻却在夜风中微微发颤。她盯着自己的着装，声音发虚：“我穿成这样去酒吧...... 会不会太丢脸了？”
裴萧转过身来，仔细端详着她：“你这一身就是为今晚量身打造的呀！”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，“等会儿往舞池中间一站，说不定能收获一打搭讪。”
周悫低头看看自己和裴萧简单的 t 恤配短裤，夸张地哀嚎：“完了完了，我们俩简直像刚从实验室逃出来的民工！”他扯着衣角转圈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，“师姐你可得罩着我们，别让人把我俩当送外卖的轰出去。”
裴萧不屑道：“今晚太仓促了，我都没把我的装备带出来。”
郑念章被逗得扑哧笑出声，手指松开皱巴巴的裙摆。她望着霓虹闪烁的街道，忽然发现夏夜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，远处酒吧的招牌在暮色中明明灭灭。这是陆州有名的酒吧一条街，鳞次栉比的店铺门楣上闪烁着形形色色的霓虹，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酒保倚在门口，笑着向过往行人推销介绍。音乐声被厚重的木门严严实实地锁在店内，只能偶尔从门缝里漏出一丝鼓点的震动。
郑念章望着旋转的霓虹灯带，手指紧紧攥住裴萧的衣角。裴萧回头冲她眨眨眼，反手扣住她的手腕，像带领新兵冲锋的将领，率先推开了那扇流光溢彩的门。他像个带领新兵突围的指挥官，推开那扇雕花木门，瞬间被酒精与香水的氤氲气息吞没。酒吧内，激光束在低矮的天花板上织成流动的星河，男男女女随着电子乐的节奏摆动身躯，影子在裸露的砖墙上映出扭曲的抽象画。
三人挤到角落里的胡桃木吧台前，裴萧指尖敲了敲酒单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一列列酒名，像审阅实验数据般专注：“我要杯教父，纯威士忌调的。” 他转头看向周悫，他正皱着眉头盯着酒单上的 “僵尸”“ 长岛冰茶”等名字，“你要不就喝新加坡司令吧，酸甜味适合新手。”
郑念章攥着花花绿绿的酒单，那些陌生的词汇像实验室里从未接触过的试剂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。“你要不来杯贝利尼？桃子味的香槟鸡尾酒，度数低，口感像融化的水蜜桃冰淇淋。”
周悫笑道：“我还以为你不懂装懂呢，没想到真有点本事。”
调酒师的摇酒器在霓虹下划出银弧，不多时三杯酒依次推到跟前。裴萧的教父泛着琥珀色的光泽，周悫的新加坡司令插着菠萝片和樱桃，而郑念章的贝利尼盛在郁金香型酒杯里，桃汁与香槟的气泡正咕嘟咕嘟地往上冒。裴萧举起酒杯，对着两人道：“第一杯敬郑博士的勇气。”
郑念章抿了抿酸甜的液体，辣味在舌尖炸开。她望着裴萧得意的笑，周悫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模样，忽然觉得实验室之外的世界，也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化学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