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卷：中原兵燹
第1章：《赤地千里》
（起）
民国二十二年，夏末，陇海线东行列车。
车厢在锈蚀的铁轨上摇晃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方圆靠窗坐着，青布长衫的袖口还沾着上海带来的水汽，此刻却已蒙上中原特有的黄土。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龟裂田地，干涸的河床像大地的伤疤，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。
卖水咯！干净井水！小贩嘶哑的叫卖在车厢里回荡。
对面的老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方圆下意识地运起净化葫芦的力量——乳白色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逝。老农的咳嗽奇迹般平息，浑浊的眼睛却猛地瞪大，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先、先生...老农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，您是不是...能治这地的病？
方圆心中一凛。净化葫芦对普通人的疾病也有反应？这超出了他的预期。
老人家，你说什么病？
地病了！老农激动地指着窗外，三年大旱，黄河断流，可您看那地里的颜色——发黑！冒油！就像、就像伤口化脓！
方圆顺着指引望去，灵觉深入地下，果然感受到地脉中流淌的不再是纯净的土灵之气，而是一种暗红色的、充满暴戾气息的能量。这是...古战场积淀的煞气，因大旱而上浮，正在污染整片土地。
呜——
汽笛长鸣，列车缓缓停靠郑州站。站台上，逃难的人群像决堤的洪水，哭喊声、咒骂声、枪托击打声混成一片。几个士兵粗暴地推开人群，为某个大人物清出通道。
方圆提起简单的行囊下车。在人群的推搡中，他怀中的山河社稷图突然发烫——不是预警，而是某种饥渴的共鸣。这幅承载神州山河的至宝，正在主动吸收空气中弥漫的煞气。
有意思。心魔的声音在识海响起，张角当年要是有这等宝物，何至于...
话未说完，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了方圆。
（承）
他踉跄着扶住站台的廊柱，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——头戴黄巾的士兵在麦田里冲锋，战鼓声震天动地，然后是天火降下，焦黑的尸体堆积如山...
主人！青鹰焦急的意念将他拉回现实。
是张角的记忆！中原这片土地，处处都留着太平道最后的痕迹。
他在城西找了间废弃的土地庙暂住。庙宇破败，神像倒塌，香炉里积满了灰尘。但当他展开山河社稷图准备调息时，图纸上的中原区域竟自主亮起——不是往常的金色灵光，而是暗红色的煞气在图纸上流动，最后汇聚成几个清晰的节点：官渡、虎牢关、鸿沟...全是历史上着名的古战场。
看到了吗？心魔的声音带着兴奋，这片土地记得每一场战争。现在，它要醒过来了。
夜幕降临，方圆登上庙后的土坡观星。夜空中的星象让他倒吸冷气——破军星血红，七杀星闪烁，贪狼星暗淡，正是杀破狼的绝凶格局。更可怕的是，这些凶星的星光与地下的煞气节点遥相呼应，形成天人感应的凶兆。
要出大事。他轻声道。
已经出大事了。玄猫从阴影中跃出，嘴里叼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。
头条新闻触目惊心：韩复榘部与西北军激战于官渡古战场遗址！
配图是战场照片，但方圆的灵觉却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——照片上空盘旋的血色煞气，还有几个若隐若现的、穿着日本狩衣的身影。
九条英机...方圆握紧拳头，果然来了。
（转）
次日清晨，他循着煞气最浓的方向寻去。越靠近战场，景象越是凄惨——焦土千里，尸骸遍野，连天上的飞鸟都绕道而行。更可怕的是，一些阵亡士兵的尸体正在发生异变：皮肤发黑，指甲变长，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的光。
尸变前兆。黄龟凝重地说，这么浓的煞气，不出三日，这里就会变成养尸地。
突然，前方传来孩童的哭声。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跪在焦土上，徒手挖掘着什么。
我爹...我爹还在下面...男孩泣不成声。
方圆正要上前，赤犬却猛地拦在他面前，全身毛发倒竖：主人小心！地下有东西醒了！
话音未落，大地突然震动！一具身披重甲的古代尸骸破土而出，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，手中锈蚀的长剑直劈男孩！
方圆并指如剑，净化葫芦应声而亮。乳白色的光华如旭日东升，那尸骸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哀嚎，瞬间化为飞灰。
男孩吓得呆立当场。方圆上前将他拉到身后，却发现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块龟甲——上面刻着古老的卦象，正是地火明夷的凶兆。
这是？
我爹说是祖传的...男孩哽咽道，他说要是地龙翻身，就带着这个往南逃...
地龙翻身？方圆猛地想到什么，将灵觉深入地下。在煞气最浓郁的地层深处，他到了一条被血色锁链缠绕的龙脉——正是中原主龙脉的一条重要支脉！锁链的样式，分明是东瀛阴阳术的手法！
九条英机不是在抽取龙脉...方圆脸色骤变，他是在用煞气污染龙脉，制造更大的灾难！
就在这时，怀中的古玉突然发烫——不是湘西的巫傩波动，而是更急促的预警。山河社稷图自主展开，显示西北方向山西地界，又一条龙脉正在被斩断！
第七卷的伏笔...他心头一沉，他们的行动比想象中还快！
（合）
当夜，方圆在破庙中调息，试图净化今日吸入的煞气。但净化葫芦的表现让他意外——乳白色的光华在接触到某些特别古老的煞气时，竟会泛起淡淡的金光，仿佛在解析、学习这些上古战场留下的印记。
它在进化。心魔难得严肃，这些煞气里包含着历代兵家的战意，对你的枪魂觉醒大有裨益。
说到枪魂，方圆注意到识海中那柄虚幻的长枪正在凝实。每当他运用净化葫芦吸收煞气，枪魂就雀跃一分。这让他不安——枪魂代表征伐，与他的守护之道相悖。
深夜，他正在入定中，突然被赤犬的低吼惊醒。
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，还有金属碰撞的铿锵。透过门缝，他看见一队士兵正在月光下行军——但他们的眼神空洞，步伐僵硬，仿佛提线木偶。更可怕的是，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拖着一条暗红色的煞气锁链，锁链的另一端深入地下，仿佛被什么操控着。
是韩团的先头部队。青鹰从高空传回讯息，但他们被煞气控制了！
方圆正要出手，突然感应到远处山岗上熟悉的气息——九条英机手持桧扇，正在月光下翩翩起舞，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士兵身上的煞气锁链。
以人为棋，操弄煞气...好手段。九条英机感受到方圆的目光，优雅行礼，方圆君，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？
方圆尚未回答，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！一条被煞气污染的龙脉破土而出，张开血盆大口！与此同时，他怀中的古玉传来苏半夏急切的呼唤——湘西出事了！
前有强敌，后有地劫，远方故人求援。方圆站在裂开的大地边缘，第一次感到分身乏术。
而在他识海深处，枪魂发出嗜血的嗡鸣，张角的记忆如潮水涌来...
黄巾军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，流民跪拜的呼喊震天动地。一个诱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：
何必如此辛苦？放开束缚，让我来——就像当年席卷八州那样...
（第六卷第1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