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塞西莉亚躺在柔软的床铺上，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之人身体的重量，以及那紧紧环住她腰肢的手臂传来的、几乎有些勒人的力道。
汤姆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，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。他没有再说话，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，只是这样静静地伏着，像一头受伤后寻求慰藉的困兽，又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终于抓住浮木的溺水者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脆弱的姿态，与平日里那个冷酷、掌控一切的黑魔王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，让塞西莉亚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。
她原本准备应对的是他的怒火、他的嘲讽，甚至是更激烈的冲突，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……沉默的依赖。
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，原本因为推搡而有些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复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宁静，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，以及彼此交融的、逐渐趋于同步的心跳声。
他这是……什么意思？ 塞西莉亚的大脑有些混乱。算是……暂时不生气了？
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被压住的手臂，想稍微调整一下姿势。
然而，她刚一动，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，仿佛在说“别动”。
塞西莉亚只好放弃，任由他像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。
她睁着金色的眼眸，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她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，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、恐惧、不安和……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深埋的孤独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只有几分钟，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，里德尔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些。
但他依然没有抬头，只是将脸在她颈侧蹭了蹭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亲昵，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响起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嘲讽，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……执拗：
“不要走。”
不是命令，不是威胁，更像是一句压抑在心底许久的、带着绝望色彩的恳求。
听到他这句压抑着绝望的“不要走”，塞西莉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，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。
好吧，她心软了。
她真实地叹了口气，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应对策略，抬起手，轻柔地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，动作像是在给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大型动物顺毛。
“我没撒谎，汤姆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，“我真的控制不住时间。在孤儿院那次，我也是突然感应到我该回去了，所以才不得不离开。” 她试图向他解释那并非出于她的主观意愿。
里德尔没有抬头，也没有说话，只是将她搂得更紧，手臂如同铁箍，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，以此来对抗那种无法掌控的、随时可能失去的恐惧。
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不安，塞西莉亚犹豫了一下，试探性地开口：“要不……我给你打个标记？这样如果我一来到你的时间点，你就能立刻感应到我，好不好？”
她想，或许给他一点“掌控感”，能让他安心一些。
果然，这句话引起了里德尔的注意。他从她颈窝里撑起身子，黑眸紧锁住她，里面闪烁着探究和一丝极快的、被点燃的光亮：“什么标记？”
“呃..类似于……伴侣标记？”塞西莉亚歪着头想了想，试图用一个他能理解的概念来解释。在她漫长的生命和认知里，标记分很多种，羁绊深浅不同，标记的性质也不同。
不知道是不是“伴侣”这两个字取悦了他，他几乎是立刻回应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：“可以，就要伴侣标记。”
“不是，我是说类似，但不是真的要标记成伴侣……”塞西莉亚连忙解释。
其实他身上现在就有她的标记——早在孤儿院时期，她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息印记。
只要她愿意，随时都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和大致状态，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。
好吧好吧， 她在心里默默承认，其实她给她认可的、重要的朋友都打上了这种单向标记……
没有为什么，她就是想把她在意的人都“圈”起来，能随时知道他们是否安好，她的朋友，她就是要标记，就是这么霸道。
可惜单向标记显然不能满足此刻汤姆那强烈的、渴望双向连接甚至掌控的欲求。
那么，让他们互相感应也行吧。不过互相感应是伴侣才有的同心标记， 塞西莉亚暗自思索。
不过以她的能力，应该可以修改一下规则，弄个‘密友标记’？效果弱化一些，但也能互相感应位置和大致状态？
“我只要这个标记。”里德尔重复道，黑眸深邃，里面是她看不懂的、混杂着渴望与某种决绝的情绪。
他似乎认准了“伴侣”这个词所代表的独一无二和绝对占有。
“……”塞西莉亚抿了抿唇，有些头疼。
虽然她为了更好的融入小巫师生活，将自己的心性也压制到了相应的幼年时期，但她本质上并非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孩，伴侣标记代表的灵魂层面的深刻链接与归属。
“怎么？后悔说出来了？”里德尔看着她迟疑的样子，声音沉了下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。
塞西莉亚叹了口气，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：“没有后悔。但是汤姆，伴侣标记意味着，一旦完成，你的身体，你的灵魂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。你确定你能接受这个？”
她金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，强调着其中的重量。
“！”里德尔意外地挑眉，这个解释显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，但其中蕴含的“完全占有”的意味，却奇异地与他内心的偏执产生了共鸣。
“你也属于我吗？”他追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的期待。
“按理说……我也会属于你。”塞西莉亚斟酌着词句。
但她心里清楚，这不完全是真相。伴侣标记对她而言，约束力并非对等。
她可以标记多个存在作为她的“伴侣”，但被她标记的对象，灵魂深处将打上她的烙印，生生世世只能有她，忠诚不渝。
当然了，在九重天，正统的神仙伴侣标记都是一对一的，相互都是唯一。
但塞西莉亚是世间唯一一只貔貅嘛，是规则之外的存在。她能标记很多个，只要她愿意。
听起来似乎非常不公平，可就是这么不公平啊，这是她生来就有的权利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，她天生天养，没有规则能束缚她。
这个认知让她在面对里德尔的追问时，心底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倨傲和理所当然。
里德尔紧紧盯着她的眼睛，仿佛要透过那金色的屏障，看穿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。片刻的沉默后，他斩钉截铁地开口，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：
“标记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