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缓缓站起身。
“来人……将齐音公主，褫夺封号，押入宗正寺，严加看管。没有朕的旨意，任何人不得探视。”
“另，即刻派禁军，包围废太子齐璃幽禁之所，所有涉案人等一个不漏，全部缉拿，交由三司会审，严惩不贷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惊魂未定的文武百官，挥了挥手，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：“众卿都退下吧。”
百官纷纷躬身行礼，快速退去，偌大的广场转眼间空旷下来，只剩下慕家众人、顾兰倾、西蒙尼以及少数侍卫内侍。
皇帝道：“慕爱卿，许夫人，先回府好生歇息吧，朕自有抚慰。”
广场上最终只剩下皇帝、顾兰倾和慕青三人。
“你们两个，”皇帝的目光落在顾兰倾和慕青身上，“随朕进来。”
紫宸殿内，烛火通明，却比外面更加空旷寂静。
皇帝没有坐回龙椅，而是走到窗边，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零星飘落的雪花，背影竟显得有些苍凉。
一声几不可闻的的叹息传来，皇帝开口道：
“齐璃……是朕的第一个孩子。是朕，还是太子时，与皇后……唯一的孩子。”
“那时候，朕与皇后，少年夫妻，感情甚笃。朕登基之后，很多事情，身不由己。三宫六院，朝堂权衡……与皇后之间，也渐渐生了隔阂。朕总觉得，亏欠了这个孩子，亏欠了皇后。所以对他，事事纵容，百般溺爱……”
“却没想到，朕的纵容，竟养出了他的狼子野心，养出了他这般……狠毒的心肠。”
“罢了，不提也罢。”他摆了摆手，换了个话题。
“你们二人之事……朕，不再管了。”
顾兰倾和慕青同时抬起头看向皇帝。
“但权势倾轧，人心叵测，这重重宫阙之下，诸事不易。你们……要想清楚。”
————
宫门外，八野早已驾着马车等候。
见两人出来，八野连忙上前搀扶顾兰倾。
马车缓缓行驶在寂寥的长街，车轮碾过青石板，发出规律而单调的辘辘声。
车内，慕青小心避开顾兰倾身上的伤处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，经历了生死一线，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。
行了一段，车速渐缓。
车帘外传来八野的声音：“主子，慕大人，快到慕府了。”
慕青闻言，立刻道：“我先不回去。八野，转道去顾府。”
她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顾兰倾，说道：“我陪你回去，等太医来诊治，看着你安顿好再走。”
顾兰倾缓缓睁开眼，侧头看她。
摇曳的烛光透过帘隙，勾勒出明明灭灭的光影。
他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不必。青儿，你父母兄长刚自北疆归来，今日又受此大惊吓，此刻最需要你在身边安抚。你先回去陪他们。”
“没关系，”慕青坚持，“我晚些回去陪他们也是一样。你这里……”
“听话。你先回去。我这里真的没事，太医来了自有下人照料。不过是些皮肉伤，养几日便好。你……不必挂心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慕青妥协了，声音闷闷的，“那你回去立刻请太医，不许耽搁。我明日一早再来看你。”
“好。”顾兰倾温顺应下。
马车在慕府门前停下。
慕青撩开车帘，利落地跳下马车，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门。
直到慕府的大门缓缓合上，八野忍不住隔着车帘小声嘀咕：“主子，您干嘛不让慕大人多陪您一会儿？”
当然，八野也知道顾兰倾不会搭理自己。
他继续挥着马鞭，带着自己大人回了顾府。
车内的顾兰倾，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。
是了，若是现在陪了自己，再晚些呢？
现在回了慕府，那余下的时间，便是自己的了。
这番善解人意，先人后己，欲擒故纵的茶之道。
八野自然搞不懂。
————
半夜，丞相府。
太医已经来看过，重新处理了伤口，开了安神止痛的汤药。
顾兰倾喝下药，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，躺在床榻上。
烛火被捻得只剩豆大一点，在黑暗中摇曳。
他闭着眼，却毫无睡意。
“咯噔。”
一声极轻微的响动，从门口方向传来。
顾兰倾闭合的眼睫颤动了一下，呼吸却依旧保持着沉睡般的平稳。
慕青站到了床边，静静地看着榻上似乎已然熟睡的顾兰倾，目光落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和包裹着纱布的肩头，眉头紧紧蹙起。
她伸出手，刚想要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。
榻上本该熟睡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，只有了然的笑意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。
“我就知道。”慕青无奈道，“你巴不得捆我在你身边，还能把我放出去？就知道我肯定会来对吧。”
“也不光是，慕老将军他们怎么样了？”
顾兰倾从床上坐起，问道。
慕青自行脱了外衫，一边爬上床钻进被窝里一边说道：
“没什么事儿，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，照样吃好喝好，还问我……”
慕青欲言又止，躺在床上侧身朝顾兰倾笑。
顾兰倾不明所以，“问你什么？”
慕青的手抬起，轻轻抚上了他的下颌。
那指尖带着熟悉的触感，沿着他的颈项，缓缓向下滑去，掠过微微滚动的喉结，最终停留在胸膛之上。
慕青侧躺着，眸中映着摇曳的烛光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。
“他们问我……我们家青儿眼光真是不错，这顾兰倾丞相确实长相惊为天人，能力手段更是无人出其右……就是不知，我这将门虎女，到底……得手了没有？”
顾兰倾先是一怔，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，看着眼前人大胆又娇憨的模样，饶是他心思深沉，此刻也不由得哭笑不得，他无奈地低笑：“令尊令堂……当真是……这便是将门虎女的家风吗？”
“怎么？”
慕青挑眉，手上力道微微加重，指尖划过他胸前敏感的肌肤，带来一阵战栗。
“顾丞相看不上我们这做派？”
她话音未落，顾兰倾猛地一个翻身，动作牵扯到伤口，让他闷哼一声，却依旧将慕青笼罩在了身下。
“看不上？”他低头，“我恨不得……将你拆吃入腹。”
唇齿交缠，气息紊乱。
带着药味发酵成一种令人迷醉的醺然。
“你的伤……”她在他激烈的吻隙间，喘息着含糊提醒。
“无妨。”
他喘息粗重，吻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。
“死不了……若此刻停下，才是真要了我的命……”
衣衫凌乱，被褥翻涌。
烛火不知何时被掌风扫灭，室内陷入一片黑暗，唯有窗外微弱的雪光透入，勾勒出床上交叠起伏的模糊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