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校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关闭，安报告了一声就出去了，走廊的喧嚣被隔绝在外。
普拉秋斯站在厚重的地毯上，这间办公室只有整面墙的书架和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，窗外已经雨声淅沥，给玻璃蒙上一层水雾。
副校长背对着他站在窗前，雪茄的烟雾在头顶盘旋，穿着一件标志性的灰黑色制服，肩章上的金线在台灯下泛着冷光。
“坐。”副校长没有回头。
普拉秋斯小心翼翼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，椅子很硬，皮革表面冰凉。
他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奇怪的装置，他看到是3个嵌套的金属环悬浮在半空，缓慢旋转，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。
“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？”克洛伊转身，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。
“因为……海拉在测试中的异常反应？”普拉秋斯猜测道。
克洛伊轻笑一声，雪茄的烟雾从他鼻孔喷出：“部分正确。”
他拉开抽屉，取出一份厚重的档案扔在桌上，“啪”的一声：“孩子，不用怕，过来吧，看看这个。”
普拉秋斯翻开档案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模糊的老照片。
一个穿着19世纪服饰的男人站在冰川前，手中握着一把与海拉极为相似的刀。
照片下方的日期写着“1853.6.12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布鲁提克·冯·霍恩海姆，你知道的，第一位记录在案的特级生。”克洛伊走到他身旁，手指划过照片，“也是本校第一位特级生，这疑似是他的最后一张照片，只是疑似。”
普拉秋斯喉咙发紧：“他后来怎么了？”
“大概率死了。”克洛伊干脆地说，“根据传言，为了封印苏醒的君王，他在阿尔卑斯山下死战不退……”他指了指照片背景中模糊的冰川轮廓，“这个背景也是阿尔卑斯山，可能就埋在那下面。”
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，普拉秋斯盯着照片中那把刀，总感觉与自己腰间的一模一样。
“之后学院再没出现过特级血统。”克洛伊踱步到书架前，取下一本皮质封面的古籍，“直到你出现。”
他翻开书页，指向一段用古老墨水写就的文字：“‘当星辰归位，沉眠者将苏醒，持刃者将重现于世’。这是一段预言，300多年前的预言。”
普拉秋斯一阵眩晕：“您是说……”
“我不是在说预言成真。”克洛伊突然提高音量，雪茄重重按灭在烟灰缸里，“我在告诉你，你的血统可能更加特殊，学院检测系统能精确到0.001%的误差，却测不出你的上限，为什么？”
办公室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，普拉秋斯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。
“因为……”他声音干涩，“我的血统纯度超出了检测范围？”
克洛伊的眼睛眯起：“你很特殊，血统与常规谱系完全不同。”
他拉开一个抽屉，取出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试管：“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
普拉秋斯摇头。
“血样。”克洛伊晃了晃试管，“你的血样，经过37次提纯后的产物，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？”
试管被放在旋转的金属环装置中央，3个金属环突然加速转动，蓝色液体开始沸腾，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结晶。
“第五元素……”克洛伊的声音近乎耳语，“以太的实体化表现，普通人体内的以太含量不足百万分之一，A级生体内的乙太含量也不足1%，而你……”他指向沸腾的试管，“接近3%。”
“你的表现倒让我很意外，你以为自己是普通人？”克洛伊冷笑，“特级生，你体内流淌的是皇帝的血脉，为什么海拉会选择你，为什么增幅器对你反应异常，为什么你能感应到女王体内的能量核心而别人却不能。”
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天空，短暂地照亮了办公室，普拉秋斯看到副校长眼中闪烁的光芒，那不是恐惧，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，这个眼神，他在现实世界中在一名虔诚的信徒眼中见过。
“坐回去。”克洛伊命令道，“我还有更多要告诉你。”
普拉秋斯机械地坐下，双手不自觉地颤抖，好像是回应他剧烈的心跳。
克洛伊压低声音：“3天前，侦察部在风暴中心检测到精神波动，频率与你使用海拉时产生的波动完全一致。”
他俯身向前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：“这意味着什么，特级生？”
“还能是什么……”普拉秋斯喉咙发紧：“伊卡欧利斯在回应我？”
“它在寻找你。”克洛伊直身走向窗边，“君主之间会相互吸引，这是写在《死海文书》上的铁律，你的血统纯度越高，对它们的吸引力就越强。”
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，像无数透明的小蛇，普拉秋斯突然想起瑟伦的话“风暴里的东西……在等你”。
他艰难地吞咽：“我是诱饵？”
克洛伊转过身，脸上浮出罕见的微笑：“你是钥匙，特级生，能打开无数门的钥匙。”
“我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消息……”
“别这么丧气。”克洛伊走回桌前，拿出几张照片，“看这个，我们有了最新的发现。”
几张照片，也是侦察机拍摄，图中是深海中的巨大阴影，普拉秋斯看了几张照片，有点不明不白。
“这个阴影是？”
“这是学院派出的黑塔会成员3个月前在黄海地区发现的。”克洛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，“我们相信这是另一位君主的沉眠之地，而现在，它也在苏醒！”
“两位君主？”普拉秋斯惊讶道，“有没有搞错？”
“不会错，而且都派出了摩洛克女王作为前哨。”克洛伊指向图片中心，“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，而你是唯一能深入风暴核心而不被精神污染的人。”
普拉秋斯握紧拳头，掌心灼热如烙铁：“您想让我做什么？”
“不是我想。”克洛伊突然严肃起来，“是学院会议、委员会和调查管理局的一致决定。”他按下桌上的通讯器，“斯蒂芬，把东西拿进来。”
“所以你们就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……”普拉秋斯低着头，但现在的事好像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。
办公室的门滑开，斯蒂芬教授捧着一个金属箱走入，他朝普拉秋斯点点头，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。
敬畏？警惕？普拉秋斯说不清。
“很好，经过测试，”斯蒂芬将金属箱放在桌上，输入密码，“我们确认海拉只是完整武器的三分之一。”
箱盖开启的瞬间，房间里的温度骤降。
箱内红色天鹅绒衬垫上，静静地躺着一块不规则的蓝色晶体，约有拳头大小，仿佛一块美丽的蓝水晶。
“这又是？”
“海拉的核心能量来源。”克洛伊戴上特制手套，小心地取出晶体，“就这么一块，就可以爆发出惊人的能量……”
普拉秋斯倒吸一口冷气：“你们想干什么？”
晶体被递到普拉秋斯面前。
“触摸它，用双手触摸，充分感受。”普拉秋斯能感觉到克洛伊眼里的那种狂热，犹豫两秒，还是接过了。
在接触的瞬间，他感到一股电流般的冲击传遍全身，他甚至能感受到远处海拉在刀鞘中剧烈震动，不断发着高频嗡鸣。
“拿紧它。”克洛伊命令道，“感受它。”
如果单说感觉，普拉秋斯觉得自己在双手托着一块冰冷的石头，但是重量特别重。
“很好。”克洛伊满意地点头，“快，测数据。”
斯蒂芬教授迅速记录着数据：“血统融合度87%，没有排异反应……太惊人了！生物结晶的能量居然能和生物体直接融合……”
克洛伊坐下：“接下来72小时，你将接受特别训练，学习如何控制力量，然后……按学院的计划，你将带领突击队提前进驻湛江。”
普拉秋斯一阵眩晕，不知道是不是这块晶体太冷，接触的手部地方不断传来刺痛，仿佛有无数冰针在血管中游走。
一片眩晕中，他听到克洛伊一句话。
“这是你的命运，特级生。”克洛伊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，“5年前，布鲁提克牺牲自己封印了阿尔卑斯的君王，现在，轮到你了，太多人因为他们而流过血……”
雨声很大，普拉秋斯盯着自己掌心这块隐隐冒着白烟的晶体，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自己的处境，他不是偶然成为特级生，而是被精心挑选的武器。
“我拒绝会怎么样？”他轻声问。
办公室陷入沉默，克洛伊与斯蒂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“命运这东西，你不会拒绝。”克洛伊说，“至少你也看到了，那些撤离的城市，那些可能死去的平民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还有你的朋友们。”
普拉秋斯想起安受伤的手臂，格里高利在直升机上的呼喊，阿尔杰战斗时飘扬的金发……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，而他们都是会被派往第一防线的人。
“我……”
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，克洛伊眉头微皱，拿起桌上的电话：“说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西比尔急促的声音，即使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也能听清：“副校长！第一防线遭到袭击！重复，第一防线遭到袭击！对方使用了精神干扰武器，请求立即支援！请求支援！
克洛伊的表情瞬间变得凌厉：“位置？伤亡情况？”
“湛江观测站！对方50-80人，穿着黑色制服……是月影！我们知道他们现在可能潜伏在城市任何一个角落，我们很幸运，还没有伤亡……”
通讯突然中断，只剩刺耳的忙音。
克洛伊重重按下另一个按钮：“全体注意，红色警报，阿尔杰、维克多、莉迪亚，各带20名学员立即前往湛江支援，重复，立即出发！其他人待命。”
他转向普拉秋斯，眼中闪光：“看来月影比我们想象更着急。”
他从墙上取下一把装饰用的剑：“你任务变了，特级生，现在我需要你待命，随时出动。”
“待命？”普拉秋斯站起身，“但你们的第一防线应该需要……”
“这次袭击，目标很可能就是你，要把你给引出来。”克洛伊厉声打断，“他们知道你的价值，想要在决战前除掉你，或者更糟，捕获你。”
斯蒂芬教授已经冲到门口：“直升机5分钟内准备好。”
克洛伊抓住普拉秋斯的肩膀：“听清楚，月影不是普通的极端组织，他们崇拜夜族力量，过去10年里，有统计的他们就献祭了至少20名高纯度血统者，如果让他们得到你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点头。
克洛伊松开手，表情缓和：“好，不仅是安，很多人也会留下保护你，其他人我计划分批支援。”他走向门口，又回头看了一眼，“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不要离开学院，这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如果……如果他们攻进来呢？”
“很多人归根到底还是普通人的身躯，只是变成狂热的信徒。”克洛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敢进来，那就让他们尝尝学院的厉害。”
门关上后，普拉秋斯站在原地，斯蒂芬神色复杂看着他：“好了，孩子，可以把晶体放回去了，老拿着也挺冻手的吧？”
“唉……”他闷闷不乐把晶体放回盒子。
“你压力很大嘛。”斯蒂芬关切看着他，“没事吧？”
普拉秋斯摇摇头：“我觉得我可以承受。”
“有时候也要释放嘛，压力这种东西，可以有，但不能过。”斯蒂芬说。
“我可以回去了吗？”普拉秋斯望着门，“他把门关上了，留我们两个在这里。”
“我想应该可以，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，办公室也不是全学院最安全的地方啊……”
“那这个地方在哪里？”
“地下。”
“哦？”
“我们建造了庞大的地堡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