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石原清次这样的特殊节点,利益输送必须更加巧妙,既要满足其物质需求,又不能损害其军人荣誉感和安全感。丁陌没有继续通过“互助基金”捐款,那是一次性策略。他让地勤组长与石原建立了一个简单的“分成”协议:每次“顺带”运输的“商务急件”,收取的高昂“特别加急费”中,扣除必要的打点和后补手续成本后,剩余部分石原拿大头,地勤组长拿小头。所有账目通过第三方(李爷控制的某个小钱庄)走账,与石原的军方账户完全隔离。
同时,丁陌还通过关系,以“航空爱好者协会”的名义,定期给石原寄送一些最新出版的欧美航空技术杂志、飞机模型套件等在国内难以搞到的专业物品,满足其技术层面的兴趣和职业追求。这种“合规的额外收入”加上“专业的尊重”,让石原在获得经济实惠的同时,心理上也能接受,觉得自己并非单纯受贿,而是利用业余时间和专业技能获取合理报酬,并且保持了技术上的前沿性。他与这条隐秘空中通道的绑定,在利益和兴趣双重作用下,变得更加牢固。
甚至对于像李爷这样的早期核心伙伴,丁陌也在不断“加码”。他不仅确保李爷从“三井运输”和各种地下生意中获得稳定且丰厚的分成,还主动将一些新的、有油水但风险相对可控的“业务机会”介绍给李爷,比如通过松井的关系拿到一些铁路沿线的小型土方工程,或者利用陈世雄的势力拓展某些地区的“保护费”征收范围(当然是在丁陌默许和协调的“合理”范围内)。让李爷感觉到,跟着“竹下先生”干,不仅原有的蛋糕越来越大,还能不断吃到新的蛋糕。
就连那些最外围的“包打听”和底层眼线,丁陌也从不吝啬。除了固定的“酒钱”、“跑腿费”,逢年过节还会有额外的“红包”,如果提供的某条零碎信息后来被证实确实有价值,还会有特别的“奖金”。钱不多,但足以让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人物感受到“竹下先生”的“仁义”和“可靠”,从而更加卖力地为他留意街面上的风吹草动。
利益如同润滑剂,在丁陌精心构建的网络管道中顺畅地流淌着,从顶层的权力寻租,到中层的技术变现、势力扩张,再到底层的直接报酬,每一个环节都得到了滋养。每个人得到的,都是他们最需要、也最能接受的形式:松井要的是安全、体面且持续的“合法”外快;小野要的是改善家庭困境的“辛苦钱”和“安全感”;陈世雄要的是势力和面子;石原要的是体面的额外收入和专业尊重;李爷要的是持续增长的利益和江湖地位;底层眼线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糊口钱。
丁陌像一位最高明的分配大师,精准地把握着每一个节点的需求和心理底线,确保利益输送既能产生足够的激励和绑定效果,又不会因为过度或方式不当而引发贪婪、不安或暴露的风险。
更重要的是,他通过这种持续的利益流动,潜移默化地在所有节点心中强化了一个观念:他们的利益,与“竹下贤二”及其背后的“三井运输”网络的兴衰,是紧密相连的。维护这个网络的安全和高效运转,就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饭碗和前途。
于是,许多事情开始不需要丁陌亲自指示或过问。当松井发现某条运输线路可能有关卡加强检查时,他会主动提醒“三井运输”调整计划;当小野听说维修科要突击盘点库存时,他会提前将一些“特殊”零件藏得更稳妥;当陈世雄的地盘上出现可疑的生面孔或异常举动时,他的手下会主动上报;甚至那些“包打听”,在酒馆茶楼听到任何可能与“三井”或“竹下先生”相关的闲言碎语,都会赶紧跑来报信。
“利益均沾”带来的,不仅仅是物质的满足,更是一种基于共同利害关系的、自发的维护意识和风险预警能力。这张网络开始呈现出某种程度的“活性”和“自我调节”能力。
丁陌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,手中拿着一份“三井运输”上季度的隐秘分红账目,目光沉静。账目上清晰地显示着流向每一个节点的利益细流,它们像无数条小溪,最终汇聚成支撑这张庞大网络运行的暗河。
他知道,用利益编织的绳索,远比用恐惧或恩情编织的更加坚韧和持久。当每个人都在这张网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好处时,这张网本身,就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护身符和财富之源。
当然,利益的流动也意味着风险的累积。分赃不均、胃口变大、操作失误……都可能引发问题。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,像一位娴熟的骑手,既要让马儿吃饱跑得快,又要牢牢握住缰绳,控制着方向和速度。
但无论如何,“利益均沾”的机制已经建立并开始有效运转。它让深渊之网不再是单方面索取和利用的工具,而变成了一个互利共生、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。这或许是丁陌在黑暗潜行中,为自己打造的最坚固、也最隐秘的一道护城河。
夜色中,他合上账本,眼神幽深。利益的血液正在网络中奔腾,带来力量,也孕育着新的挑战。而他,必须确保这血液始终流向该去的地方,并且,不会变成吞噬自身的毒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