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包里躺着王胖子转来的三万巨款，我却失眠了。
后半夜我基本是盯着天花板度过的，一半是兴奋的，一半是吓的。兴奋在于，我妈的“别饿死”纸条暂时可以收起来了，学费这座大山，至少被黄寅哥用冥币……啊不，是用真金白银给我劈开了一条缝。吓的在于，我这屋里，真真切切地住着一位看不见的室友。
天蒙蒙亮时，我才迷迷糊糊睡去。感觉刚闭上眼，就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惊醒了。一睁眼，就看到黄寅那张半透明的、带着民国范儿的脸悬在我上方，像个不太节能的人形空调。
“小友，早。”他声音依旧沙沙的，带着收音机般的磁性，“一日之计在于晨，我们该规划一下今日的KpI了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一个鲤鱼打挺……没挺起来，腰酸背痛地坐起身。大哥，你做鬼都不用睡觉，卷谁呢？
“黄哥，”我揉着惺忪睡眼，“咱这合作刚起步，要不要这么拼？资本家看了你的敬业精神都得流泪。”
黄寅推了推他那副铜框眼镜，身影飘到窗边，阳光穿透他的身体，在地板上投下淡淡光斑。“时不我待。十二张债券，散落四方，且觊觎者众。你我需早做准备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况且，你的学费，还差十七万。”
他可真会聊天，专往我肺管子上戳。
我认命地爬起来，一边泡面（库存告急，得省着点），一边打开手机计算器。三万块，学费先不急，得留出生活费和王胖子今晚的“出场费”。这么一算，顿时觉得碗里的红烧牛肉面都不香了。
“黄哥，说说看，你那KpI怎么个搞法？”我吸溜着面条，含糊不清地问。
黄寅袖袍一挥，墙面再次浮现出淡淡的血字，这次还带表格的，办公软件用得比我还溜：
【今日任务清单】
1. 环境布置： 优化室内恐怖氛围（建议：增加阴风可控性，修复吊扇异响，练习血字书写工整度）。
2. 业务对接： 与中介王胖子确认今晚“看鬼”流程，明确收费标准与安全预案。
3. 情报搜集： 搜集本楼及周边区域灵异传闻，探寻其他债券可能下落。
4. 能力磨合： 进行人鬼协作演练，提升默契度。
我看着这堪比互联网公司oKR的血字清单，嘴角抽搐：“黄哥，你生前是干项目经理的吧？”
“银行风险控制。”他平静地回答。
得，专业对口了。金融鬼才给我制定搞鬼KpI，这说出去谁信？
整个上午，我们就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，开始了“创业”筹备。
环境布置环节， 我负责提需求，黄寅负责实现。我指着那台破吊扇：“黄哥，这玩意儿转起来动静太大，跟拖拉机似的，能不能优化一下？要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恐怖，高级感，懂吗？”
黄寅飘过去，伸手虚点，那吊扇吱呀声果然小了许多，转速也变得均匀而诡异，带起的风凉飕飕的，效果拔群。
“血字呢？”我又挑刺，“昨天那个太潦草，像小孩涂鸦。咱能不能换个字体？比如宋体，显得庄重。”
墙面上一阵血雾翻腾，最终凝成一行工整的宋体：【这样如何？】
“不错不错，有进步！”我鼓掌，感觉自己像个指导演员的导演。
能力磨合环节， 更是笑料百出。我们练习“见机行事”。
我喊：“场景一，客户是胆小女生！”
黄寅立刻化作一团模糊白影，在墙角瑟瑟发抖，伴以细微啜泣。
我喊：“场景二，客户是寻求刺激的壮汉！”
黄寅瞬间青面獠牙，屋内阴风怒号，温度骤降五度，我差点去穿羽绒服。
我喊：“场景三，客户不信邪，是来砸场子的！”
黄寅沉默片刻，然后，我放在桌上的那桶泡面，连面带汤缓缓飘起，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，又稳稳落回原地，一滴没洒。
“牛逼！”我竖起大拇指，“这手隔空取物，镇得住场子！”
一鬼一人折腾到下午，都累得够呛——主要是心累。我瘫在唯一一把能坐不垮的椅子上，跟黄寅商量晚上见王胖子的细节。
“黄哥，咱这‘看鬼’服务，得明码标价。基础套餐二百，包含见鬼影、听鬼哭、感受阴风。豪华套餐五百，加送鬼互动（比如让笔动一下）、限量版血字签名。至尊套餐一千，你可以考虑上一下身……呃，轻微的那种，或者表演个穿墙。”我越说越觉得我们像个诈骗团伙。
黄寅听得认真，最后点点头：“可。但需约法三章：一，不害人命；二，不违天道；三，收入我七你三。”
“啥？”我跳了起来，“黄哥，场地是我的，风险是我的，对外沟通也是我，你就要拿七成？这分成比例比平台还黑啊！”
“信息与核心科技在我手。”黄寅慢条斯理，“且，我是在为你筹集学费。”
我竟无言以对。最终，经过一番激烈的“人鬼谈判”，分成比例定为五五开。黄寅勉强同意，但要求前期他的收入先存在我这里，作为“债券搜寻活动经费”。我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研究过《公司法》。
傍晚六点半，王胖子的微信准时来了：“小兄弟，准备得咋样了？客户八点到，是俩网红主播，要搞什么探灵直播，你让咱家那位爷表现猛一点，红包大大滴！”
我回复：“oK，设备已调试，演员已就位。记得现金结算，不支持平台抽成。”
放下手机，我和黄寅对视一眼（虽然我看不清他眼镜后面的眼神）。
“黄哥，首秀来了。稳住，我们能赢！”
黄寅的身影渐渐淡去，融入了屋内的阴影中，只留下最后一句飘进我耳朵：“且看便是。”
七点五十分，敲门声响起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拉开门。门外不仅是王胖子，还有两个画着精致妆容、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，手机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弹幕。
“家人们，到了到了！传说中的猛鬼楼503！今晚就让小美和阿哲带大家揭开它的神秘面纱！”一个女主播对着手机镜头激动地喊着。
王胖子冲我挤挤眼，用口型说：“看你的了。”
我侧身让他们进来，心里默念：黄哥，上工了！今晚的泡面能不能加个肠，就看你这一哆嗦了！
门一关，屋内的温度仿佛自动调低了几度。胖主播阿哲搓了搓胳膊：“哟呵，空调开得挺足啊小兄弟。”
我干笑两声：“基础服务，买一送一。”
女主播小美则敬业地对着手机屏幕说：“宝宝们感觉到了吗？一进来就凉飕飕的，而且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！弹幕刷起来，让阿哲去检查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吊扇！”
阿哲把镜头对准了还在慢悠悠转动的吊扇。我手心有点冒汗，心里默念：黄哥，常规操作，先来个开胃菜。
像是回应我的心声，那缺了一片扇叶的吊扇，突然发出了比之前更刺耳的“吱嘎”声，转速忽快忽慢，明暗不定的灯光下，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。
“卧槽！看到了吗？自己变速了！”阿哲的声音带了点真实的紧张。
弹幕瞬间爆炸：
【剧本吧？电线老化？】
【不像演的，阿哲汗毛立起来了！】
【旁边那小哥哥好淡定，是工作人员吗？】
小美趁热打铁：“据说上一任租客就是在这吊扇上……我们试试通灵！听说用特定的频率敲门，能吸引‘好兄弟’的注意！”
她说着，就用指甲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墙面：咚—滋—咚—滋。
我内心狂啸：姐姐！你这节奏是跟昨天晚上的黄哥报的培训班吗？版权费交一下！
果然，她敲了没几下，墙面内部立刻传来了回应！不再是指甲刮擦，而是像有人在用拳头沉重地撞击，咚！咚！咚！声音闷响，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。
“妈呀！”小美吓得跳开一步，手机差点没拿稳。
王胖子躲在我身后，胖脸上又是害怕又是兴奋，小声说：“牛逼！黄哥今天状态神勇！”
我表面镇定，心里也在给黄寅点赞：可以啊哥们，这互动效果拉满了。
阿哲到底是男的，强装镇定，从包里掏出一个EmF探测器（一种据说能探测灵异电波的小玩意儿），在屋里乱晃。突然，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，红灯狂闪。
“有反应了！有很强的能量波动！”阿哲大喊。
几乎同时，桌上的半瓶矿泉水，自己飘了起来，悬在空中。
弹幕：
【！！！特效多少钱？】
【这特么是磁悬浮？】
【主播下血本了啊！】
小美声音发颤：“你……你好，我们没有恶意，只是想和你聊聊天……”
矿泉水瓶“哐当”一声掉在桌上，水洒了出来。然后，那摊水迹，就像有看不见的手指在引导，开始慢慢蠕动，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，勾勒出歪歪扭扭的三个字：
——吵——死——了——
这下连阿哲都绷不住了，后退两步，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。
直播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，礼物和弹幕疯狂刷屏。
我一看火候差不多了，再搞下去真要吓出人命，赶紧给黄寅使眼色（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）。我咳嗽一声，走上前打圆场：“二位，也体验得差不多了吧？我们这位……住户，脾气不太好，喜欢清静。”
小美和阿哲惊魂未定，连连点头。
王胖子适时出现，满脸堆笑：“怎么样，二位？效果还满意吧？绝对的沉浸式体验，童叟无欺！”
就在这时，异变再生！
那摊水写成的“吵死了”字样旁边，突然又凭空开始凝聚新的水痕，这次的字迹更加清晰、工整，甚至带着点书法韵味：
——债——券——何——在——
我心里咯噔一下！黄哥，你加戏了！这不在排练计划里啊！
小美和阿哲面面相觑，显然看不懂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。但直播间的能人多，弹幕立刻有人猜：
【债券？什么债券？民国债券？】
【是不是死者的遗愿？】
【剧情任务来了！主播快接任务！】
王胖子也是人精，虽然不明所以，但立刻打圆场：“哎呦，这位爷是有未了的心事啊！看来二位主播是有缘人！今天这趟值了，绝对的一手灵异素材！”
好不容易送走两位腿软脚软、但直播数据爆表的主播，王胖子关上门，擦了把汗，掏出钱包，爽快地数出两千块现金拍我手里。
“小兄弟，牛逼！不，是你家黄哥牛逼！”他压低声音，“这效果，绝了！那俩主播说下次还来！这是基础费用两百，另外一千八是红包！说好的！”
我捏着崭新的人民币，心里美滋滋。这钱，赚得虽然有点刺激，但真香！
王胖子凑近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不过，小兄弟，刚才最后那‘债券’是咋回事？黄哥……还有私房钱藏外面了？”
我打了个哈哈：“谁知道呢，可能死前的执念吧。我们这行，得尊重客户……啊不，是室友的隐私。”
送走王胖子，屋里就剩我一人。我对着空气晃了晃手里的钞票：“黄哥，看见没？开门红！按五五分成，你的那份我先替你存着哈。”
黄寅的身影缓缓在桌旁凝聚，看起来比刚才淡了一些，似乎消耗不小。他没在意钱，而是看着桌上正在慢慢蒸发消失的“债券何在”水迹，语气有些凝重：“非是我加戏。方才有一瞬间，我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同类气息，就在附近，与债券相关。那二字，是下意识写出的。”
我一愣：“同类？这楼里还有别的……哥们儿？”
“不确定。”黄寅摇摇头，“气息很弱，一闪即逝。但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，债券，或许真的就藏在这栋楼里。”
我顿时来了精神。这不就是KpI清单里的“情报搜集”和“债券搜寻”吗？业务自己找上门了！
“黄哥，看来咱们这‘凶宅试睡’业务，还能拓展一下‘寻物侦探’服务！”我兴奋地规划，“下次再有人来，咱们就借机感应，说不定能凑齐线索！”
正当我沉浸在构建“阴阳两界商业帝国”的蓝图时，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。是班级群@全体成员：
【辅导员-张老师】：@全体成员 最后提醒，学费缴纳截止日期为明晚24点。尚未缴费的同学请抓紧时间，逾期系统将自动注销学籍。另，林小穷同学，请尽快到我办公室一趟。
我看着那条消息，又看了看手里还带着王胖子体温的两千块钱，刚刚的兴奋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。
三万二，离二十万，还差得远。明天，才是真正的生死线。
我把钱仔细收好，对黄寅说：“黄哥，看来咱们得加快进度了。明天，我去会会辅导员，你……继续感应债券。咱们双线操作，务必在明天天黑前，搞到学费！”
黄寅微微颔首，身影渐渐变淡，融入阴影，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淡淡回荡：
“放心，有我在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看着窗外南城灰蒙蒙的夜空。曾经我觉得天都要塌了，现在，我屋里有个能捅破天的鬼哥。
这学，我上定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