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公子!刚才……刚才好像有个黑影……想碰我……被玉光挡住了!”
阿土带着哭腔的惊叫犹在耳边,小脸煞白,浑身发抖,双手死死攥着胸前那块散发着异常光晕的“守心玉”。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,其中几缕淡薄如烟的黑影正发出“滋滋”的细微声响,挣扎着消散在空气中,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阴冷气息。
不是噩梦!真的有东西!
我瞬间冲到阿土床边,一把将他护在身后,全力运转“破妄瞳术”,双眼灼痛,视线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!空无一人!没有阴魂显形,没有煞气残留,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感应不到!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
但守心玉的光芒和空气中那缕迅速消散的阴冷气息,证明绝非虚妄!
“别怕,阿土,没事了,玉光保护了你。”我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,安抚着受惊的孩子,目光却锐利地投向窗外那口沉寂的古井。是井里的东西跑出来了?还是这观内,本就栖息着不干净的存在?
玄玦老道的房间,灯火依旧,没有任何动静。他不可能没察觉!是默许?是试探?还是……连他也无法完全掌控?
“那……那黑影……好像是从门缝里……钻进来的……”阿土惊魂未定,指着虚掩的房门,声音发颤。
门缝?我心中一凛。刚才我就在门外,竟毫无察觉!这黑影不仅能避过我的感知,还能穿透实物?绝非寻常阴煞!
我轻轻拉开房门,外面庭院月光如水,老槐树的影子静静投在地上,一切如常。但那口古井,在月光下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。
“今晚我守着你睡。”我关上房门,插上门栓,搬了把椅子坐在阿土床边。守心玉的光芒逐渐平息,恢复成平日里温和的乳白色光晕,但阿土紧紧握着它,不敢松手。
后半夜,再无异常。但一种无形的压力,如同越来越紧的绞索,缠绕在心头。这忘尘观,绝非善地!
第二天清晨,玄玦老道如同往常一样,在庭院中慢悠悠地打着那套拳法,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。我和阿土走出房门,他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。
“道长。”我走到他面前,拱手一礼,直接开口,“昨夜厢房内有异动,似有阴邪之物侵袭,幸得守心玉护佑。不知观内……是否一直如此?”
玄玦老道收势站定,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和阿土,最后落在阿土胸前的守心玉上,淡淡开口:“哦?有东西能触动‘守心玉’的护体灵光?看来……是‘井溢’之兆又现了。”
井溢?我心中一动,追问道:“何为井溢?与那口古井有关?”
玄玦老道走到石桌旁坐下,示意我们也坐。他斟了三杯清茶,才缓缓道:“忘尘观下的地脉阴眼,连通幽冥,虽被祖师封印,但岁月流转,封印渐松,偶有沉寂其中的阴秽残念渗出,是为‘井溢’。平日微不可察,昨夜……”他顿了顿,瞥了我一眼,“或许是你身上幽冥契印活跃,引动了井中气息,故有残念循迹而来,欲行附体夺舍之事。”
他说的轻描淡写,但我却听得背后发凉!井溢?阴秽残念?附体夺舍?这观里果然镇压着可怕的东西!而我的魂契,竟成了引子!
“那……为何守心玉能克制它?”阿土忍不住小声问。
玄玦老道看向阿土手中的玉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‘守心玉’,乃守山一脉以秘法炼制,蕴含一丝先天‘守正’本源,专克幽冥邪祟,护持魂灵。你这块玉……”他目光微凝,“灵性内蕴,光华纯正,非寻常弟子所能拥有。小家伙,你与守山渊源不浅啊。”
阿土茫然地摇摇头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,是云芷姐姐给我的。”
“云芷那丫头……”玄玦老道喃喃一句,不再深究,转而对我说道,“井溢之兆出现,说明井下封印松动加剧。你身负魂契,于此地修炼,如同暗夜明灯,会不断吸引井中残念。守心玉可护他一时,却难护你长久。若被强大残念侵入,轻则神智错乱,重则魂飞魄散,成为井中养料。”
我心中一沉,果然如此!这里看似安全,实则危机四伏!玄尘道人将我们送来,难道是要用我们来……加固封印?还是另有图谋?
“请道长明示,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我沉声问道。既然挑明,就必须问个清楚。
玄玦老道呷了口茶,慢条斯理地说:“两条路。一,离开此地,另寻他处。不过,你二人如今是多方目标,离了此地,凶多吉少。二,留下,设法稳固封印,或……炼化井溢之气,化为己用。”
炼化井溢之气?我瞳孔微缩。那些阴秽残念,充满了怨毒和混乱,如何炼化?岂不是引火烧身?
“如何炼化?”我盯着他问。
玄玦老道放下茶杯,目光深邃地看着我:“寻常人自然不行。但你不同。你身负幽冥契印,魂契特殊,可引幽冥之气。若辅以‘守正’之力调和,或许能行险一搏,将井溢残念中的精纯阴煞剥离炼化,补益魂元。当然,凶险极大,九死一生。”
他指了指阿土手中的守心玉:“‘守正’之力,现成便有。关键在于你能否掌控魂契,在炼化中保持灵台清明,不被残念侵蚀。此外,还需一味药引……”
“什么药引?”
“井中之物。”玄玦老道缓缓吐出四个字,“需取一丝井底沉淀的‘阴凝露’为引,方能中和残念暴戾,引导炼化。但取露……需开启井口封印片刻。”
开启井口!我心中巨震!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?借我之手,开启古井?井下到底有什么?真的只是阴凝露吗?
风险与机遇并存。留下,可能被井中残念吞噬,也可能成为玄玦(或玄尘)计划的棋子;离开,则要面对外界无穷无尽的追杀。炼化井溢之气,若能成功,实力必能大涨,但过程凶险莫测。
我看着玄玦老道那深不见底的眼眸,又看了看身边惶恐不安的阿土,心中天人交战。
这是一个赌局。筹码是我们的性命。
“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我没有立刻答应。
玄玦老道也不催促,淡然道:“随你。井溢之兆会越来越频繁,下一次,未必有守心玉这般好运了。”
他起身,掸了掸道袍,又恢复成那副与世无争的枯槁模样,踱步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庭院中,只剩下我和阿土,以及那口在晨光中沉默不语,却暗藏无限杀机的古井。
选择,迫在眉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