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下测试台，林霄依旧低着头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，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周围的嘲讽声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荡，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，让他几乎要窒息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林战紧握自己手臂的力道，那力道中带着压抑的愤怒，更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愧疚，父亲的手掌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
“林战，你给我站住！”一道尖锐的厉声呵斥突然从身后传来，如同惊雷般炸响。三族老林嵩拄着一根镶嵌着墨玉的拐杖，在几名族老的簇拥下，快步走了过来。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，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石板上，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，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林战父子的心脏，拐杖头的墨玉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，透着一股森然的气息。
林战停下脚步，缓缓转过身，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，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怒火。他平静地看着林嵩，声音没有丝毫波澜：“三族老，有事？”他心中清楚，林嵩这是故意找茬，为的就是给自己和儿子一个下马威，同时也是为了巩固林浩在族中的地位，毕竟林浩测出了五重天赋，正是林嵩最风光的时候。
“有事？”林嵩冷笑一声，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林霄，最终落在林战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，“刚才在测试台上，你公然扰乱测试秩序，大声呵斥同族子弟，甚至还想对浩儿动手，败坏家族风气，你可知罪？”他刻意夸大了事实，将林战的护子之举说成了“扰乱秩序”，还暗示林战意图对林浩动手，用心极其险恶。
“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嘲笑我的儿子！”林战毫不退让，胸膛微微起伏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，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，“霄儿虽然天赋不佳，但他从未违反过族规，每日天不亮就去后山修炼，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老茧，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，他凭什么要被如此羞辱？难道就因为他没有测出好成绩，就活该被人当成笑话吗？这就是我们林家的族风？”
“羞辱？”林嵩提高了音量，故意让周围还未散去的族人都能听到，他上前一步，拐杖直指林霄，语气中满是轻蔑：“林战，你搞清楚！天赋测试的结果摆在那里，林霄连续三年都是淬体境三重，这是铁一般的事实！我林家养着弟子，是为了让家族发扬光大，是为了培养能撑起家族未来的人才，不是养一个占着资源却毫无建树的废物！他每月消耗的丹药和灵石，足够培养两个普通弟子到淬体境四重了！”
“你说谁是废物？”林战怒喝一声，身上的凝气境威压瞬间爆发出来，虽然因为经脉受损而威力大减，但也足以让周围修为较低的族人吓得纷纷后退。林嵩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逼得后退了两步，踉跄了一下才站稳，手中的拐杖差点掉在地上，脸色更加难看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，却很快被愤怒取代。
“怎么？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？”林嵩色厉内荏地喊道，故意挺直了腰板，用拐杖指着林战，声音尖利：“我是家族的三族老，掌管族中刑罚，你敢以下犯上？就凭你这停滞不前的修为，也敢在我面前放肆？信不信我以‘不敬长辈’的罪名，将你父子二人都罚去后山挖矿！”
“够了！”大族长林震走了过来，皱着眉头，脸上带着几分不耐和疲惫。他刚处理完测试的后续事宜，就听到这里的争执声，心中早已没了耐心。“都是一家人，有话好好说，何必闹成这样？测试刚结束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，比如内院弟子的功法分配、资源调度，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。”他虽然出面调解，却明显偏向林嵩，没有指责林嵩的咄咄逼人，反而隐隐责怪林战小题大做。
“大族长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！”林嵩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，他上前一步，对着大族长拱了拱手，语气带着一丝煽动，目光扫过周围的族老：“林战纵容儿子，扰乱测试秩序，还对我这个族老不敬，若是不严惩，以后家族的规矩何在？其他弟子效仿起来，家族岂不是要乱套？还有林霄，连续三年没有丝毫进步，却一直占用着家族的修炼资源，每月的丹药、灵石从未少过，却毫无建树，依我看，应该立刻取消他的修炼资源配额，让他去后山砍柴，给家族做点实事，也免得浪费资源！”
取消修炼资源配额？这无疑是要彻底断了林霄的修行之路！要知道，淬体境修士最需要丹药辅助疗伤、灵石补充灵力，尤其是霄儿经脉隐隐有堵塞之兆，没有丹药疏通，仅凭自身苦修，想要突破难如登天，甚至可能因为灵力枯竭而伤及根本。林战脸色瞬间大变，原本挺直的腰杆微微弯曲，急忙上前一步，对着大族长和林嵩深深鞠了一躬，语气带着恳求：“三族老，不可！霄儿还小，只有十六岁，还有机会突破，若是没了修炼资源，他就真的完了！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，哪怕只给一半资源也行！”
“机会？他已经给了自己三年机会了！”林嵩毫不留情地打断他，语气冰冷，眼神中满是不屑，“三年时间，足够一个普通弟子从淬体境一重修炼到四重了，就算是资质平庸的，也能到三重巅峰！他却停在三重不动，这说明他根本不是修炼的料！与其浪费资源在他身上，不如留给浩儿这样有天赋的弟子，浩儿现在正是需要资源冲刺淬体境六重的时候，给他更多资源，他才能更快成长，早日为家族争光！”
周围的族老们纷纷附和，这些族老大多与林嵩交好，或是忌惮他的权势，或是想讨好他以便为自家子弟谋福利。四族老林坤立刻说道：“三族老说得有道理，家族资源有限，确实应该用在刀刃上，好钢用在刀刃上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。”五族老林明也点头附和：“林霄确实太让人失望了，连续三年没有进步，取消配额也是应该的，能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，以后好好为家族做事。”“是啊，给有天赋的弟子更多资源，家族才能发展得更好，这也是为了家族的未来着想！”
林战看着众人一张张冷漠的脸，心中一片冰凉，如同被寒冬腊月的冰水浇透。他清楚地看到，站在林嵩身侧的四族老林坤偷偷摩挲着袖中的玉佩——那是上月林嵩送他的下品灵器，而五族老林明的孙子正托林嵩运作，想进入内院藏经阁。这些人早已因他修为停滞而心存芥蒂，如今正好借着林霄的事情发难，既能打压自己这一脉，又能讨好权势日盛的林嵩，简直是一举两得。他喉结滚动，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，转头看向大族长林震，眼中的恳求几乎要溢出来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疲惫，甚至微微发颤：“大族长，求您再给霄儿一次机会！我愿意把我的修炼资源分一半给他！不，我把我所有的资源都给他！我自己可以啃干饼、喝凉水，不用一颗灵石、一粒丹药，只求您别断了他的活路！他是我林家的子孙，是战儿唯一的希望，不能就这么毁了啊！”
林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“川”字，目光在林战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林嵩阴鸷的脸色之间来回扫视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族纹玉佩——那是族长身份的象征，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。他清楚林战昔日为家族立下的汗马功劳，五年前黑风秘境一行，若不是林战拼死带回那株千年灵草，族中三位族老的突破根本无从谈起。可林嵩背后的势力日益庞大，林浩又测出五重天赋，是家族未来的“希望”，他不能为了一个“废物”得罪大半族老。沉吟半晌，他终于摇了摇头，语气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无奈：“林战，家族的规矩如同磐石，不能轻易破例。这样吧，看在你往日对家族有功的份上，林霄的资源配额减半，每月五块下品灵石、半瓶淬体丹。后山砍柴就不必了，让他继续修炼。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，再多，我这个族长也压不住众议。”
这个结果显然无法让林嵩满意，他冷哼一声，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石板上，发出“笃”的一声闷响，震得地面细小的石子都微微跳动。他斜睨着林霄，眼中的轻蔑如同实质：“既然大族长开口了，我便卖你一个面子。但我丑话说在前面——”他上前一步，拐杖尖几乎要戳到林霄的脚尖，声音陡然拔高，确保周围残存的族人都能听见，“明年测试若是再没有进步，哪怕只多一重，也别怪我不讲情面！到时候不仅要彻底取消配额，还要将他逐出家族核心区域，贬去后山养猪，一辈子做杂役！”
说完，林嵩带着一群族老扬长而去，路过林霄身边时，故意用拐杖柄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，力道之大让林霄踉跄着后退半步。林战颓然地垂下肩膀，背脊仿佛瞬间佝偻了几分，身上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一般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他看着身边脸色苍白、嘴唇紧抿的儿子，粗糙的手掌微微颤抖，想要抚摸儿子的头，却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，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：“霄儿，对不起……是父亲没用，当年没能护住自己，如今连你的修炼资源都保不住……”
林霄缓缓抬起头，刘海下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委屈，只剩下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，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湖面，深处却藏着翻涌的暗流。他伸手扶住父亲微微颤抖的胳膊，指尖触到父亲袖口磨破的边缘，心中一酸，声音虽然沙哑，却异常清晰坚定：“父亲，不怪你。是我自己不争气，才让他们有机会欺负我们。资源减半没关系，我可以去后山找灵气更浓的地方修炼，我可以比以前更刻苦十倍、百倍！”他攥紧拳头，指节泛白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“我向您保证，一年之内，我必定突破淬体境四重！总有一天，我会让所有嘲笑过我们的人，都乖乖闭上嘴；我会让您重新站在林家的最高处，让所有人都对您俯首称臣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