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在“岐黄”的蓬勃生长中悄然流转,如同庭前那株移栽自终南山的银杏,年轮渐密,枝叶愈繁。陈飞和李梦琪的人生,也在事业的宏图之外,迎来了最丰盈、最柔软的篇章——他们的两个孩子,在爱与传统的滋养下,如小树般抽枝展叶。
长子陈念安,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少年。他的眉眼间继承了陈飞的清朗沉静,笑起来时又有李梦琪的温和弧度。与同龄男孩追逐跑跳的热闹不同,念安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专注力。这种特质,在他第一次跟随父亲踏入“岐黄新生”总馆那间充满药香的百草轩时,便悄然显露。
那是一个周六的清晨,阳光透过格栅窗,在陈列着数百味药材的紫檀木药柜上投下斑驳光影。陈飞并未刻意教导,只是任由念安好奇地拉开一个个小巧的抽屉。孩子踮起脚尖,小心地拿起一片甘草,放在鼻尖轻嗅,又捡起几粒赤小豆,在掌心细细观察。
“爸爸,这个为什么是红色的?”念安举起赤小豆,眼神清澈。
陈飞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:“你觉得它像什么?”
念安想了想:“像…像很小很小的红豆,但是颜色更深。”
“嗯,它和红豆是亲戚,但性子不同。”陈飞蹲下身,与孩子平视,声音温和如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,“你看它的颜色,红而入心,质地坚硬,能沉到水底。在身体里,它就像勤恳的河道工,专门疏通水路,把多余的水湿引出去。所以,如果一个人身体里的‘水渠’淤堵了,腿脚浮肿,就可以请它来帮忙。”
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却将“红而入心”、“疏通水路”这几个词默默记在了心里。自那以后,每逢周末,只要陈飞在馆中研读医案或整理药材,念安便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。他有时翻阅着父亲为他特制的、带有彩色插图的《少儿识药图鉴》,对照着辨认实物;有时则握着一支小楷笔,在泛黄的宣纸抄本上,一笔一划地誊写《药性赋》的句子。
“诸药赋性,此类最寒。犀角解乎心热,羚羊清乎肺肝……”
稚嫩的笔迹尚且歪斜,但那份凝神静气的模样,已初具风骨。李梦琪偶尔会在书房门口驻足,看着暖灯下父子二人相似的侧影——父亲低声讲解,儿子仰头聆听,空气中浮动着墨香与隐约的药香。那一刻,她心中涌动的不仅是欣慰,更是一种文明血脉在静谧中悄然传递的感动。
陈飞教子,重“趣”而不重“速”,重“悟”而不重“记”。他带念安去本草庭院,看薄荷在雨后如何舒展枝叶,讲解它“辛凉发汗”的性味如何与这蓬勃的生长之态相应;也会在制作秋梨膏时,让念安亲手搅拌铜锅中的梨汁,感受“火候”与“稠度”的变化,理解“润肺生津”不仅是书本上的四个字。他告诉念安:“学医,先要学敬畏。敬畏每一味药材凝聚的天地精华,敬畏人体自身的精妙与智慧。心中有敬畏,手下才有分寸。”
相较于哥哥的沉静,刚满六岁的次女陈念熙,则像一只误入人间的小仙鹿,为这个家注入了全然不同的灵动与欢笑。她继承了母亲艺术感知力的同时,似乎也天然承袭了外公(李梦琪的父亲是位书法家)对形式美的敏锐。
小念熙对父亲书房里那些厚重的典籍兴趣寥寥,却对母亲设计“岐黄”品牌时所用的纹样、色彩无比着迷。她常常趴在李梦琪工作室宽大的案几边,用胖乎乎的小手摆弄着刻有云纹的印章、靛蓝染制的香囊,或是描摹宣传册上邵重阳爷爷打坐时那飘逸流畅的衣纹线条。
她更是馆中“八部金刚功”晨练时最可爱的旁观者与模仿者。每当晨光熹微,学员们在前院凝神练功,小念熙便会穿着小小的练功服,站在廊下,有模有样地跟着比划。她未必懂得“力发腰脊”、“气沉丹田”的奥义,但那“双手插顶利三焦”的架势,那“手足前后固肾腰”时认真的小表情,憨态可掬,常常让严肃的练功氛围里,泛起一阵忍俊不禁的温柔涟漪。邵重阳见了,总会捻须微笑,偶尔上前轻轻调整她的小手,柔声道:“小熙儿,这里要像小鸟展开翅膀,轻轻的,柔柔的。”
更令人称奇的是她对气味与韵律的敏感。她能准确分辨出艾灸、檀香、陈皮等不同气息,并给它们起各种充满童趣的名字:“太阳爷爷的味道”(艾草)、“木头唱歌的味道”(檀香)、“橘子皮晒被子的味道”(陈皮)。李梦琪开始有意识地将色彩、图形、自然元素与简单的健康理念结合起来,讲给女儿听,无形中为“岐黄”未来可能涉足的美育与健康生活启蒙,埋下了一颗充满想象力的种子。
两个孩子,一动一静,一承古韵,一染新彩。陈飞与李梦琪从未刻意规划他们的人生轨迹,只是尽力为他们提供一片丰沃的土壤——这里有古籍的沉香,也有创新的色彩;有百草的性味,也有艺术的形色;有庭院中的晨功纪律,也有星空下的故事与遐想。
晚餐时分,常是全家最温馨的交流时刻。念安可能会说起今天认识了“茯苓”这味药,说它“甘淡平和,像一位脾气温和的老爷爷,专门帮人运化水湿”。念熙则会兴奋地展示她今天用黏土捏的“小小炼丹炉”,里面还放着几颗真的枸杞当“仙丹”。陈飞和李梦琪相视而笑,聆听着,引导着。
他们知道,真正的传承,并非将已有的知识库原封不动地装入下一代的脑海。而是如春风化雨,让古老的智慧、家族的信念、以及对生命与美的热爱,成为孩子们生命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,成为他们未来无论走向何方,内心都拥有的那份文化底气与精神滋养。看着眼前这两棵茁壮成长、各具风采的小树,陈飞和李梦琪心中充满的,是对生命本身最深的敬畏与对未来最宁静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