缥缈宗后山,溪流旁的空气,因慕容玥那突如其来的连破六境而尚未完全平静,便被另一股更加阴沉、带着贪婪与恶意的气息所打破。
三道身影,成品字形,将刚刚经历修为暴涨、气息尚未完全稳固的慕容玥围在了中间。为首的,正是之前出声挑衅的那名高瘦阴鸷青年,陈尘。他手中把玩着一柄灵气盎然的玉骨扇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扇骨,发出令人心烦的哒哒轻响。
他的目光,如同黏腻的毒蛇,毫不掩饰地在慕容玥因修为突破而更显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流转,尤其是在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处,停留得格外久。那眼神中,混杂着惊艳、占有欲,以及一丝因慕容玥修为突然暴涨而产生的惊疑与更深的贪婪。
“慕容师妹,”陈尘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故作姿态的温和,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倨傲,“真是令人惊叹的天赋啊,短短片刻,竟能连续突破六重关隘,这等机缘,便是为兄也羡慕得紧。”
他话锋一转,玉扇“唰”地一声展开,露出上面绘制的山水图景,隐隐有云气流动:“师妹初入内门,想必对宗门内的诸多关窍还不甚了解。我陈家在这缥缈宗内,也算略有根基。若师妹肯赏脸,与为兄结为道侣,日后修行路上,陈家资源,丹药、功法、灵石,皆可任师妹取用。总好过……一个人在此辛苦摸索,甚至,与一些不明底细的‘杂役’厮混,平白辱没了身份。”
他这话语,看似招揽,实为胁迫,更是将方才离去的林青,也暗指为“不明底细”之人,意图挑拨离间,瓦解慕容玥可能存在的援手。
慕容玥清丽的面容上,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。她甚至没有去看陈尘那令人作呕的眼神,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那柄依旧残留着风旋气息、微微震颤的木剑。
剑尖轻颤,指向身旁一株老树垂下的枝条。
无声无息间,三片青翠欲滴的树叶,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划过,齐刷刷地从中间断为两截,飘然落下。
她的动作轻描淡写,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剑意。
樱唇轻启,只有一个字,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:
“滚。”
这一个字,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溪畔,也让陈尘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凝固,转而化作一片铁青的阴沉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陈尘身旁,那个身材壮硕、面容粗犷的弟子肖浜猛地踏前一步,右脚重重踩下,“咔嚓”一声,脚下坚硬的青石板应声而碎,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。他周身属于筑基期一重的强横灵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,如同沉重的山岳,朝着仅仅练气九重的慕容玥狠狠压去!
“慕容玥!你莫要恃才傲物!宗门铁律,同门相邀切磋论道,低位阶者不得无故拒战!违者,视情节轻重,罚没月例,禁足思过,甚至……削去宗门籍贯,逐出山门!”肖浜声若洪钟,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,“今日,我肖浜,便以内门弟子身份,依门规,邀你一战!你可敢接?!”
他直接将“结为道侣”的龌龊心思,偷换概念成了“同门切磋”,更是搬出了门规大旗,其心可诛!
筑基期的灵压如同实质,重重地碾压在慕容玥娇躯之上。她刚刚突破,境界未稳,在这股远胜于她的威压下,气血一阵翻腾,喉头一甜,一丝殷红的血迹,不受控制地从她紧抿的唇角溢出,沿着白皙的下巴滑落,在她水蓝色的衣襟上,染开一点刺目的红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一些被此地动静吸引、远远围观的弟子,看到这一幕,无不脸色发白,暗暗为慕容玥捏了一把冷汗。练气对筑基,这几乎是必败之局!更何况慕容玥还是刚刚突破,如何能是早已筑基的肖浜的对手?陈尘等人,这是摆明了要借门规欺压,逼她就范!
然而,面对这近乎绝境的压迫,慕容玥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中,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与退缩。反而,有一股更加锐利、更加冰冷的火焰,在她瞳孔深处点燃。
她抬起没有持剑的左手,用袖口,轻轻地、却无比坚定地,擦去了唇边的那一抹血迹。动作从容,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尘埃。
然后,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木剑。
这一次,剑尖直指前方气势汹汹的肖浜!
木剑平凡,甚至有些粗糙,但在她手中,却仿佛拥有了斩断一切的意志。她周身那练气九重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动起来,虽然远不如肖浜的筑基灵压浩瀚,却凝练如丝,坚韧如钢,硬生生在对方的威压领域中,撑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剑意空间!
少女的声音,清越而冰冷,如同玉磬敲响,清晰地传遍四周:
“练气九重,慕容玥,请战!”
没有多余的话语,没有愤怒的斥责,只有最直接的回应,最决绝的态度!
越级挑战!练气对筑基!
此言一出,满场皆惊!所有围观弟子都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这慕容玥,是疯了不成?就算她刚刚连破六境,天赋异禀,可练气与筑基之间,乃是本质的差距,是灵力质量与数量的鸿沟!她凭什么敢应战?还是生死斗?!
陈尘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,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!只要慕容玥应战,在生死台上,他有的是手段让她屈服,或是……彻底废了她!届时,她那身突如其来的机缘,那柄似乎不凡的木剑,都将是他陈尘的囊中之物!
肖浜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狂笑:“哈哈!好!有胆色!既然如此,那就请吧,慕容师妹!演武场,生死台,我们手底下见真章!”
没有人注意到,在慕容玥举起木剑,袖口微微垂落的瞬间,她隐藏在宽大袖袍之中的左手,五指正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——那是半枚通体莹白、材质非金非玉、边缘呈现不规则断裂痕迹的剑形印记。
那剑印只有拇指大小,看上去残破不堪,毫无灵气波动,如同孩童的玩物。但慕容玥的五指,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。她的指尖,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半枚剑印之上,传来的某种微弱却无比熟悉的、带着血脉相连般的温热感,以及一丝……深藏其中的、仿佛沉睡的惊世锋芒。
这是她的底牌,是她身世的谜团,也是她绝不能向陈尘这等小人屈服的……最后依仗!
纵是练气对筑基,纵是看似绝境,她也绝不低头!
少女持剑而立,目光如寒星,直视前方强敌,背影在溪畔的微风中,显得格外单薄,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、玉石俱焚般的决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