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星魔尊在林青的小院里已住了七日。
这七日里,他按照林青所授法门,将周身魔气尽数转化为纯净灵气。过程虽缓慢,成效却惊人。不仅困扰他数百年的魔气反噬问题彻底解决,连修为瓶颈也开始松动,隐隐有突破迹象。
这日清晨,千星魔尊在院中打坐,周身灵气流转,与天地共鸣。他睁开眼,看着掌心那一缕纯净的白色灵气,仍觉得不可思议。
“怎么,还不习惯?”林青拎着水桶从屋里出来,开始给院角的几盆灵植浇水。
千星魔尊摇头苦笑:“修炼魔功四百余年,一朝化作纯净灵气,任谁都难以适应。”
“习惯就好。”林青漫不经心地回应,忽然转头看向院门,“肥团!你又想溜出去?”
正要偷偷钻出院门的肥团浑身一僵,讪讪地收回爪子,耷拉着脑袋走回院子中央。
千星魔尊看着这一幕,不禁莞尔。这几日他亲眼目睹林青与三只宠物的日常,越发觉得这个神秘男子深不可测。明明拥有指点魔尊的见识,却甘于在这小院中过着凡俗生活。
“林兄,我如今灵力转化已基本完成,若是返回魔道,恐怕...”千星魔尊欲言又止。
林青浇完水,放下水桶:“怎么,怕被人当成叛徒?”
“魔道中人对叛徒从不手软。”千星魔尊神色凝重,“而我如今这副模样,说是魔尊,谁信?”
正说话间,大毛忽然竖起耳朵,警惕地望向山谷入口方向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。小花也停止啄食,扑棱着翅膀飞上篱笆,伸长脖子张望。
林青挑眉:“今天客人不少啊。”
千星魔尊也感应到了什么,神色微变:“好强的气势,来者不善。”
山谷入口处,华凌云负手而立,身后跟着四名凌云阁弟子。他们驾驭飞舟途经此地,华凌云忽然心有所感,命飞舟停下。
“阁主,此地不过是寻常山谷,何故停留?”一名弟子不解。
华凌云目光锐利:“你们感应不到吗?这山谷中灵气异常纯净,远超寻常福地。”
众弟子细细感应,果然发现山谷中灵气精纯浓郁,比之凌云阁的修炼圣地也不遑多让。
“莫非有异宝出世?”另一名弟子猜测。
华凌云不答,迈步向谷中走去。他心中另有计较:前几日前往缥缈宗途中,他便感应到这片山谷不凡,今日回程再次路过,那种感应更加强烈。
一行人沿着小径深入,很快便看到那座简朴却不失雅致的小院。
就在他们靠近院门时,一道无形的屏障忽然浮现,将众人挡在外面。
“结界?”华凌云眼中闪过讶异。这结界看似平常,却暗合天地至理,连他都一时看不透深浅。
“院内何人?凌云阁阁主华凌云在此,还不撤去结界相见!”一名弟子高声喝道。
院内毫无回应,只有一只胖橘猫慢悠悠地踱到院门前,好奇地打量着来客。
华凌云眉头微皱。以他的身份,便是缥缈宗宗主也要礼让三分,这院主人却如此怠慢。
“破开它。”他冷声下令。
两名弟子上前,运起灵力轰向结界。然而灵力撞击在结界上,却如泥牛入海,消失无踪。
华凌云眼中讶色更浓。他这两名弟子皆有金丹修为,联手一击竟不能撼动这结界分毫?
他亲自上前,伸出手掌按在结界上。触手处温润柔和,却坚韧无比,以他化神期的修为,竟也感到难以突破。
“有意思。”华凌云不怒反笑,“本座倒要看看,是何方高人隐居于此。”
他运转功法,周身气势暴涨,准备强行破界。
院内,千星魔尊感应到华凌云的气息,脸色微变:“是华凌云!他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林青依旧悠闲地喂着小花:“来者是客,何必紧张。”
“林兄不知,华凌云此人心高气傲,行事霸道。他既找到这里,必不会善罢甘休。”千星魔尊急道,“我如今灵力转化未稳,若与他冲突,恐怕...”
林青瞥了他一眼:“你怕他认出你?”
千星魔尊苦笑:“我与他交手数次,彼此再熟悉不过。虽然容貌已变,但功法气息难以完全掩饰。”
就在此时,院外传来华凌云的声音,透过结界,依然清晰可闻:
“院内道友,凌云阁华凌云拜访,还请撤去结界一见!”
声音中蕴含着化神修士的威压,震得院内草木簌簌作响。
林青叹了口气:“麻烦。”
他轻轻挥手,院门处的结界悄然散去。
华凌云正要再次发力,忽然感到前方阻力消失,微微一怔,随即恢复从容,推门而入。
四名弟子紧随其后,个个神情警惕。
院门开启的刹那,华凌云目光如电,迅速扫过整个院落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鸡毛和猫毛,还有那只胖得惊人的橘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,一条大黄狗趴在屋檐下打盹,一只小公鸡在菜地里刨食。
简朴的农家小院,与他想象的隐士居所大相径庭。
然后,他的目光定格在院中两人身上。
一人青衫素雅,正弯腰拾起地上的鸡毛,神情无奈;另一人白衣胜雪,背对院门,身形略显僵硬。
华凌云瞳孔微缩。那白衣人虽背对着他,但身形轮廓隐约熟悉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这院中的灵气纯净程度,远超他的预估,呼吸之间都感觉修为隐隐增长。
“方才可是阁下设结界相阻?”华凌云目光锁定青衫男子,直觉告诉他,此人才是院主。
林青直起身,拍了拍手中的鸡毛:“小院简陋,不喜外人打扰,还请见谅。”
语气平淡,既无惶恐,也无敬意。
华凌云身后一名弟子厉声喝道:“放肆!见到凌云阁阁主,还不行礼?”
林青挑眉:“凌云阁?没听说过。”
那弟子大怒,正要发作,被华凌云抬手制止。
“道友隐居山林,不知外界事务也是常理。”华凌云看似大度,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,“本座途经此地,感应到院中灵气非凡,特来拜访。不知道友如何称呼?”
“林青。”简洁的回答,再无多余一字。
华凌云目光又转向白衣人:“这位是?”
千星魔尊缓缓转身,面上蒙着一层薄薄雾气,让人看不清真容:“散修白辰,见过华阁主。”
他声音平和,灵力纯净,与从前的千星魔尊判若两人。
华凌云却眉头微皱。这白辰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,明明灵力纯净如初生婴儿,却又隐隐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底蕴。
“白道友似乎有些面熟?”华凌云试探道。
千星魔尊淡淡道:“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,华阁主认错人了。”
华凌云不再追问,转而打量起院中布置。这一看,顿时让他心头剧震。
那看似普通的石桌石凳,竟隐隐有道韵流转;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风铃,随风轻响,音律暗合天道;就连那青衫男子手中的鸡毛掸子,都散发着淡淡的灵光。
更不用说院中那些随意摆放的盆栽,无一不是外界难寻的灵植仙草。
这哪里是农家小院,分明是仙人洞府!
华凌云心中震撼,面上却不露声色:“林道友这小院,倒是别有洞天。”
林青不以为意:“胡乱布置而已,让华阁主见笑了。”
“不知林道友师承何派?”华凌云再问。
“无门无派,一介散修。”
华凌云眼中精光一闪。无门无派,却能拥有这等洞天福地,若不是得了上古传承,便是身怀异宝。
无论是哪一种,都值得他深究。
“本座观林道友院中灵气充沛,远胜寻常福地。不知可否借宝地一用,供我凌云阁弟子修炼数日?”华凌云语气看似商量,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林青笑了:“小院简陋,怕是容不下华阁主这尊大佛。”
一名弟子再次忍不住喝道:“林青!阁主好言相商,你别不识抬举!”
一直安静的大毛忽然站起身,对着那弟子低吼一声。明明只是普通的狗吠,却震得那弟子气血翻涌,连退三步。
华凌云脸色终于变了。他看得分明,那大黄狗一吼之下,竟引动了天地灵气!
这院中,连一只看门狗都不简单!
他重新审视林青,这一次,格外认真。
青衫素雅,气息平和,看似毫无修为,但能驯服这等灵兽,布置如此结界,岂是凡人?
华凌云心念电转,忽然想起临行前王德发的供词:缥缈宗背后有神秘强者支持...
莫非就是眼前这人?
他神色变幻,最终化作一声长笑:“既然林道友不欢迎,本座也不强求。告辞!”
说罢,竟真的转身便走。
四名弟子面面相觑,不明白阁主为何突然改变态度,但也只能跟上。
待一行人远去后,千星魔尊才长舒一口气,散去面上雾气:“好险,差点被他认出来。”
林青弯腰抱起肥团,轻轻挠着它的下巴:“他认出来了。”
千星魔尊一愣:“什么?”
“华凌云何等人物,怎会认不出老对手?”林青淡淡道,“他只是聪明,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,不该轻举妄动。”
千星魔尊神色凝重:“那他为何...”
“他在试探。”林青望向院门方向,目光深邃,“试探我的深浅,试探你的身份,试探这院中的秘密。”
“那我们...”
林青放下肥团,拎起水桶继续浇花:“该来的总会来。不过现在,我得先收拾这一地的鸡毛。”
千星魔尊看着林青淡然的背影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龙隐于渊,不露锋芒。但若有愚人非要探渊寻龙,只怕会惊动沉睡的真龙,自取灭亡。
院外,华凌云走出山谷,回头望去,眼中精光闪烁。
“传令下去,查清那个林青的来历。还有,派人监视这个山谷,一举一动,都要回报。”
“是!”
华凌云望向缥缈宗方向,心中已有计较。
山雨欲来,风云将起。而这神秘山谷与它的主人,恐怕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