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守拙的右脚往前滑了半寸。
刀尖离地一寸。
刘撼山的刀已劈到头顶。
刀刃离他天灵盖只剩三寸。
风停了。
杜守拙的眼睛眨都没眨。
他的右手突然发力，刀身一震。
刘撼山的刀也同时落下。
两人的影子在岩石上交叠，像两条绞杀的蛇。
杜守拙的刀还在身侧。
刘撼山的刀已劈到头顶。
刀锋即将命中刹那——
杜守拙左肩猛然下沉，整个人向右侧歪倒，右足蹬地旋转半圈。断锋刀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，刀背为轴，刀刃自下而上反撩，走的是“回澜式”。
刀路诡异，角度刁钻，直刺刘撼山咽喉偏右三寸！
刘撼山瞳孔骤缩。
他仰头后仰，刀锋擦颈而过。
一缕血丝从脖颈渗出，顺着喉结往下流。
他连退三步，黑煞刀横在胸前，呼吸节奏乱了一瞬。
杜守拙没有追击。
他缓缓收回刀势，重新摆出“封喉式”，站姿更松，气息更匀。
左臂垂在身侧，指尖滴血，在碎石地上积成一小滩。
肋骨处的伤口裂开，血浸透布料，但他站着。
刘撼山盯着他，眼神变了。
刚才那一刀，不是反击。
是陷阱。
他本可一刀斩首，却因轻敌冒进，反被逼入险境。
杜守拙刚才的虚弱，是假的。
那踉跄的脚步，那低垂的头，那拖地的刀尖——全是演的。
刘撼山握刀的手紧了紧。
他开口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早就在等这一下？”
杜守拙没回答。
他只看着对方右肩。
那里有细微颤动。
每次出刀前，肌肉都会先绷一下。
这是发力前的预兆。
杜守拙记住了。
他已经记住三次。
第一次是五招前，刘撼山劈向他左肩。
第二次是七招前，扫向他右腿。
第三次，就是刚才。
每一次，都在右肩抖动后发动。
杜守拙把这点记进了脑子里。
他现在不能拼力。
只能拼节奏。
刘撼山又上前一步。
刀尖斜指地面，脚步沉稳。
他不再大笑，不再挑衅。
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变了。
不再是那个被伤痛拖垮的复仇者。
而是一个……在等他犯错的人。
杜守拙往后退了半步。
左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，身体晃了一下。
刘撼山立刻扑上来。
黑煞刀高举，从正中劈下。
杜守拙侧身闪避，动作比之前慢。
刀锋擦过肩头，布料撕裂，皮肤划开一道口子。
血涌出来。
刘撼山变劈为扫，刀势横拖，直取杜守拙左腿。
杜守拙抬右膝勉强避开，落地时左脚一软，单膝跪地。
刘撼山冷笑。
他收刀后撤，拉开距离。
他不信刚才那一刀是巧合。
他要再试一次。
他提刀逼近，脚步放慢，目光锁定杜守拙左臂。
那条手臂垂着，指尖发麻，血顺着虎口往下滴。
破绽明显。
刘撼山嘴角扬起。
他右肩微沉，肌肉绷紧。
下一秒，黑煞刀猛然劈下，直取左肩旧伤！
杜守拙动了。
他在刀落前半瞬就做出了反应。
右足蹬地，身体向左拧转，断锋刀横切而出，走的是“逆鳞式”。
刀刃贴着刘撼山手腕掠过，带出一道血痕。
刘撼山猛地抽手，黑煞刀差点脱手。
他跳开两步，低头看去。
手腕上一道深口，血正往外冒。
他抬头，眼神震怒。
“你……怎么知道我要出这一刀？”
杜守拙缓缓站直。
他没说话。
他只是把刀横在胸前，刀尖微微上扬。
他知道对方不会信。
但事实就是——他看到了。
每一次攻击前，刘撼山的右肩都会先动。
那是本能。
练拳之人，发力必由肩始。
杜守拙这些年追杀仇人，追踪猎物，靠的就是这种观察。
他能从一片落叶的摆动看出风向。
能从一口呼吸的节奏判断对手状态。
现在，他看穿了刘撼山的节奏。
刘撼山喘了两口气。
他用左手按住右手腕伤口，血从指缝渗出。
他盯着杜守拙，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。
不是恨。
是忌惮。
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一招。
是不是都落在对方算计之中？
他再次提刀。
这一次，他没急着进攻。
他绕着杜守拙走，脚步缓慢，刀尖划地。
杜守拙不动。
他站在原地，像一根插在土里的桩。
风吹过山谷，卷起灰土。
刘撼山忽然变向，从左侧突进，刀走低路，直削杜守拙右腿膝盖！
杜守拙没躲。
他在刀近身前就已转身，断锋刀横扫而出，刀背撞上黑煞刀侧面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两刀相碰，刘撼山手臂一震。
他发现不对。
杜守拙的反应太快了。
快得不像一个重伤将溃的人。
他退后，重新站定。
杜守拙依旧站着。
左臂还在滴血。
脸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。
但他眼神清明。
刘撼山忽然意识到——
这场战斗，已经不是他在压制对方。
而是他在被对方牵着走。
他咬牙，再次冲上。
这一次，他连出三刀。
劈、扫、刺。
刀刀相连，不留空隙。
杜守拙一一化解。
他不再硬接，而是用最小的动作闪避，引导刀势走向。
第三刀刺来时，他侧身让过，左手突然抬起，指尖在刀背上轻轻一弹。
就是这一弹，让刘撼山的刀偏了半寸。
刀尖擦着他胸口过去，划开衣服。
杜守拙右手顺势横切，断锋刀掠过刘撼山小臂，又添一道伤口。
刘撼山暴退。
他站定，呼吸粗重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两条手臂上的伤。
全是小伤。
不致命。
但都在提醒他一件事——
他，正在被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而那个人，浑身是血，左臂麻木，肋骨裂开，站都快站不稳。
可他就是赢不了。
杜守拙缓缓抬起右手，用拇指抹去刀锋上的血。
他看着刘撼山，声音沙哑：“你说我守不住一世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。
“可你连一刻，都没看清我在做什么。”
刘撼山握刀的手发紧。
他没说话。
他盯着杜守拙，眼神闪烁。
他第一次觉得不安。
不是因为伤。
是因为失控。
他本以为这一战是碾压。
是羞辱。
是终结。
可现在，他成了那个被算计的人。
杜守拙慢慢调整呼吸。
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。
左臂快废了。
肋骨处的痛越来越深。
每吸一口气，都像有刀在里面搅。
但他还能动。
只要刘撼山还相信他会倒，他就还有机会。
他故意让左臂垂得更低。
指尖滴血，落在碎石上。
他低头看去。
血滴成一个小圈。
像靶心。
刘撼山的目光也跟着落了下去。
他看到那滴血。
看到那只无力的手。
看到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。
他慢慢咧嘴。
“你以为……你能赢？”
他一步步逼近。
刀尖划地。
杜守拙没动。
他等着。
等对方右肩再次绷紧。
刘撼山走到三步外，忽然停下。
他没立刻出手。
他在犹豫。
刚才的两次失误让他不敢再轻进。
杜守拙抬起头。
他看着刘撼山，眼神平静。
“你怕了。”
刘撼山脸色一沉。
“我怕什么？”
“你怕我这一刀。”
杜守拙缓缓举起断锋刀。
刀尖指向刘撼山胸口。
“你怕它什么时候出。”
“你怕它往哪出。”
“你更怕——”
他往前踏出一步。
“它根本不在你看见的地方。”
刘撼山猛地抬刀。
刀光一闪。
杜守拙的右脚突然向前滑了半寸。
刀尖离地一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