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撼山的手指抽动了一下。
杜守拙盯着那只手,指尖正一点点向黑煞刀的刀柄挪去。他左臂血流未止,布条湿透,血顺着腕骨滴在砂石上,砸出一个个小点。他没有动,刀尖离地一寸,位置不变。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。
郑玉寒站在左侧三丈外,剑锋对准刘撼山左肋空档。他右腿还在发麻,小腿肌肉一阵阵跳动,但他站稳了。他没说话,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,示意自己仍在。
刘撼山的手终于触到了刀柄。
他的五指缓缓收紧,指节泛白。杜守拙瞳孔一缩,呼吸压低。他准备好了——只要对方起身,就立刻出刀。这一刀不为复仇,只为终结。
可就在刘撼山手掌完全握住刀柄的瞬间,他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一声嘶吼从喉咙深处炸开,像野兽临死前的咆哮。地面震动,碎石弹起。一股腥风扑面而来,夹着热气和血腥味。杜守拙本能后退半步,横刀护前。郑玉寒几乎是同时跃后三尺,剑尖扫过空气,划出一道弧线。
刘撼山站起来了。
不是挣扎着撑起,而是直接从地上弹起。他的身躯比刚才大了一圈,肌肉鼓胀,衣衫崩裂。皮肤泛青,血管凸起如绳索缠绕全身。他双眼赤红,嘴角咧开,露出带血的牙齿。右手依旧扭曲,但左臂已充满力量,黑煞刀被他单手举起,刀锋指向杜守拙。
杜守拙心头一沉。
这不是武学,是某种禁术。他从未见过,却能感觉到其中的危险。那股气息不像内力,更像燃烧生命换来的爆发。
刘撼山动了。
他没有冲向杜守拙,而是先攻郑玉寒。身形快得几乎留下残影。郑玉寒刚落地未稳,只能侧身闪避。黑煞刀擦肩而过,刀气划破肩甲,鲜血立刻渗出。他踉跄后退,靠在一块岩石上才稳住身形。
杜守拙立刻补位。
他抬刀迎击,断锋刀与黑煞刀相撞。一声巨响,虎口瞬间裂开,血涌而出。他连退五步,脚跟踩到碎石,差点摔倒。刘撼山不管不顾,转身再劈。刀势沉重,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。
郑玉寒重新站起,从侧面突刺。长剑直取刘撼山咽喉。刘撼山头也不回,左手反手一格,刀背撞开剑锋,余力将郑玉寒震退两步。他右肩旧伤处裂开,黑血混着红血流出,但伤口周围竟有黑气游走,像是什么东西在体内流动。
杜守拙咬牙。
他知道这术法不能持久,代价一定极大。现在只能拖,等它衰减。他不再强攻,而是退向一块巨岩之后,借地形拉远距离。郑玉寒会意,虚晃一剑吸引注意,随即滚身脱离正面冲击区,躲到另一侧石堆后。
两人隔着战场对视一眼。
杜守拙点头。郑玉寒点头。
他们不需要说话,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:等,等这股力量耗尽。
刘撼山站在中央,喘息粗重,但气势不减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,又抬头看向杜守拙藏身的位置,忽然笑了。笑声沙哑,带着血味。他抬起黑煞刀,指向巨岩方向。
下一瞬,他冲了过来。
速度比刚才更快。巨岩在他拳下轰然碎裂,石块四溅。杜守拙提前翻滚避开,一块碎石擦过额头,划出血痕。他刚落地,刘撼山已转刀横扫。他举刀格挡,双刀相撞,整个人被震飞出去,后背撞上另一块岩石。
他咳了一声,嘴里有铁锈味。
左臂旧伤因剧烈闪避再度撕裂,血顺着袖管流下。他靠在石后喘息,手指抓紧刀柄。脑海中闪过师父的话:“刀是守护的底气。”可此刻,刀几乎握不住。
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。
视线模糊了一瞬,又清晰起来。他望向郑玉寒的方向,对方也正看着他。郑玉寒点了下头,表示还能战。
杜守拙慢慢站直身体。
他将断锋刀拄地,支撑体重。双腿发软,但他没倒。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,清漪就还有希望。他深吸一口气,走出掩体,再次面对刘撼山。
刘撼山站在碎石中央,刀锋垂地。
他看着杜守拙走来,没有立刻进攻。他的呼吸越来越粗,脖子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。右肩旧伤不断渗血,黑气顺着经络蔓延至胸口。他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,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。
杜守拙停下脚步,距离五步。
他举刀,刀锋轻抬。不进攻,只宣告——我还在。
刘撼山忽然暴起。
这一次目标是杜守拙。他一步跨出,黑煞刀高举过头,全力劈下。杜守拙举刀硬接。双刀撞击,劲风掀起沙尘。他双脚陷入地面,膝盖弯曲,却始终没有后退。
刘撼山连续猛攻。
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重。杜守拙只能防守,无法反击。虎口彻底裂开,血染满刀柄。他感觉手臂快要断了,但仍死死撑住。郑玉寒试图从侧面支援,被刘撼山一脚踢中腹部,摔进石堆。
杜守拙眼角瞥见这一幕。
他咬破舌尖,疼痛让他清醒。他抓住刘撼山一记重劈后的微小停顿,猛然发力推开,翻身跃至更高处的一块岩台。他站在上面,俯视下方。
刘撼山抬头看他,眼中怒火燃烧。
他一步步走向岩台,每一步都让地面微颤。杜守拙知道他很快就会跳上来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断锋刀,刀刃已有缺口。他又看了看腰间的铜锁,金属晃动,发出轻响。
风起了。
吹动他的灰布衣角,也吹动刘撼山的残袍。
刘撼山站在岩台下,仰头盯着他。突然,他左手猛拍地面,整个人借力跃起,直扑杜守拙。杜守拙举刀迎击。刀锋相撞,火花四溅。刘撼山一拳打来,他侧头避开,脸颊仍被指节刮出血痕。
两人在岩台上近身搏杀。
拳脚交加,刀刃碰撞。杜守拙左臂旧伤完全撕裂,血浸透整条袖子。他靠岩壁支撑,勉强站稳。刘撼山一掌拍来,他翻滚避开,背部撞上石棱,痛得眼前发黑。
他趴在地上,一时无法起身。
刘撼山走过来,黑煞刀指向他的后心。杜守拙手指抠住地面,试图爬起。他知道只要倒下,就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就在这时,刘撼山的身体突然一僵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,那里有一道黑纹正在扩散。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脸色由青转紫。他张嘴想说什么,却只咳出一口黑血。
杜守拙抓住机会,翻身滚开。
他靠在岩边,喘息不止。他看见刘撼山单膝跪地,左手撑地,黑煞刀插入砂石。他的身体剧烈颤抖,像是在抵抗某种内在的崩溃。
郑玉寒从石堆后爬起,捂着腹部走来。
他站到杜守拙身边,低声说:“他在自毁。”
杜守拙点头。
他知道这种术法的代价是什么。现在只需要等。
刘撼山抬起头。
他的眼睛已经几乎全黑,只有眼白还剩一丝。他看着杜守拙,声音嘶哑:“你……以为……你能赢?”
杜守拙没有回答。
他慢慢站起,断锋刀垂在身侧。他看着对方,眼神平静。
刘撼山忽然笑了。
他拔起黑煞刀,再次站起。虽然脚步不稳,但他还是举起了刀。他一步一步走向杜守拙,每一步都在流血。
杜守拙握紧刀柄。
他知道最后一击要来了。
他看向郑玉寒。郑玉寒点头,站到他身旁。两人并肩而立,刀剑同指前方。
刘撼山冲了过来。
刀锋破空,直取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