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他进来!”陈序沉声道。他倒要看看,这个二公子能演出什么戏码。
刘明达几乎是冲进来的,一身酒气,衣衫不整,脸上还带着赌徒特有的焦躁和戾气。
“陈大人!是不是我大哥刘明远那个伪君子诬告?林姨娘怎么可能是凶手?她一个妇道人家……”刘明达嚷嚷着,目光却有些闪烁,不敢直视陈序。
陈序不动声色,打断他:“二公子,本官办案,讲究证据。林姨娘涉案,自有其缘由。倒是你,听闻你近日手头颇紧,欠下不少赌债?”
刘明达脸色一变,梗着脖子道:“我……我是欠了点钱,但那是我自己的事!跟我爹的死没关系!”
“哦?是吗?”陈序语气平淡,“据本官所知,你父亲若在,你那些赌债,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公中支取吧?如今他骤然离世,家产未分,你这债务……”
刘明达眼神慌乱了一下,随即强作镇定: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?怀疑我弑父?笑话!我再混账,也做不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!”
陈序仔细观察着他的微表情,那慌乱不似作伪,但其中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。他没有继续逼问刘明达,而是话锋一转:“二公子既然来了,正好,本官有些问题要问你。案发当晚,你在何处?可曾去过你父亲的书房?”
刘明达松了口气似的,连忙回答:“当晚我在外面……应酬,喝多了,很晚才回府,直接回自己院子睡了,根本没去过书房!府里下人都可以作证!”
他的回答很快,几乎是不假思索。
陈序记下这点,又问了几个关于刘员外近期行为和府内人员动向的问题,刘明达的回答大多含糊其辞,或者推说不知。
“好了,二公子先请回吧。在案件查清前,望你安分守己,莫要再惹是生非。”陈序摆了摆手。
刘明达如蒙大赦,赶紧行礼退了出去。
韩昶看着他的背影,啐了一口:“呸!什么东西!一看就不是好鸟!”
杜衡则皱眉道:“大人,这刘明达虽有动机,但看他刚才的表现,不像是能策划出如此精密毒杀的人。”
陈序点头:“他更像是个被利用的幌子,或者是个沉不住气的棋子。真正的幕后黑手,隐藏得更深。”
他沉吟片刻,道:“把管家刘福,单独带过来。我要再问问他。”
刘福被带了上来。与之前崩溃招供时不同,此刻的他,虽然依旧恭敬地低着头,但腰杆似乎挺直了一些,脸上的惶恐也收敛了不少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。
“刘福,你将与林氏合谋,毒害刘员外的经过,再详细说一遍,不得有任何遗漏。”陈序盯着他,缓缓说道。
“是,大人。”刘福应道,然后开始叙述,从林姨娘如何勾引他、拿捏他把柄,到如何策划下毒,如何在茶杯涂抹毒素,如何在灯油添加催化物,再到事后如何篡改账目、转移财物……整个过程条理清晰,时间、地点、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,甚至比第一次招供时还要流畅、完整。
韩昶在一旁记录,都觉得有些不对劲,低声道:“这家伙,怎么像背书似的?”
杜衡也微微颔首,以他多年的经验,真正回忆犯罪过程,尤其是恐惧压力下的回忆,往往会有断续、矛盾或者情绪波动,但刘福此刻的表现,太镇定了,对答如流,仿佛早已将这套说辞烂熟于心。
陈序心中冷笑,果然如此。刘福在试图掌控叙述,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被胁迫的、次要的从犯,将所有主导罪责都推给林姨娘。
“刘福,”陈序突然打断他,“你方才说,是林姨娘将雷公藤粉末交给你,并指示你下毒。那装粉末的胭脂盒,现在何处?”
刘福似乎早有准备,从容答道:“回大人,下毒之后,小人心中害怕,按照林姨娘的吩咐,已经将那胭脂盒扔进灶膛里烧毁了。”
“烧毁了?”陈序追问,“何时?何地?可有他人看见?”
“就在案发第二天清晨,在小人自家院子的灶房里烧的,当时并无他人。”刘福对答如流。
“你既然如此害怕,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刘员外,戴罪立功?反而继续听从林姨娘指挥,篡改账目,转移财物?”陈序抛出关键问题。
刘福脸上适时地露出懊悔和恐惧的表情:“小人……小人不敢啊!林姨娘威胁小人,若敢告发,就将早年贪墨之事捅出去,让小人下大狱!小人……小人是一步错,步步错啊!”
他的表情和语气似乎都很到位,但陈序敏锐地察觉到,他眼神深处缺乏真正恐惧的那种颤抖,更像是在表演。
陈序不再绕圈子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炬,施加压力:“刘福,你撒谎!”
刘福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,但迅速恢复,叫屈道:“大人明鉴!小人所言句句属实,不敢欺瞒大人啊!”
“句句属实?”陈序冷笑,“那你解释一下,为何在你负责采购的日常记录中,上个月底,凭空多出了一笔购买‘安神香料’的支出?而这香料的成分,恰好与油灯中发现的催化物成分吻合!这香料,也是林姨娘让你买的吗?还是说,你在这起阴谋中,扮演的角色,远比你自己交代的更为主动?!”
陈序拍案而起,声色俱厉!
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质问,如同晴天霹雳,狠狠砸在刘福头上!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伪装的镇定,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,瞳孔骤然收缩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!
他千算万算,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供词,却没想到陈序连他经手的采购账目细节都查得一清二楚!
这个漏洞,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