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如钢针般砸在车窗上。陈序揉着发胀的眉心,眼底布满血丝——他已经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。
“该死。”他低声咒骂。
前方高速成了露天停车场,红色刹车灯在雨幕中连成望不到尽头的猩红河流。喇叭声此起彼伏,却撼动不了凝滞的车流。
“别费劲了,这架势能挪动一米都算走运。”旁边重型卡车司机探出头,递来一支皱巴巴的香烟。
陈序摆手拒绝,降下车窗。潮湿闷热的空气裹挟着尾气味扑面而来,他需要这些真实世界的喧嚣,来覆盖脑海中那些血腥的犯罪现场画面。
手机屏幕忽然亮起:《神探陈序再破奇案,守护万家灯火》。
他眉头一拧,正要划掉这浮夸标题——
刹那间,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心悸感如毒蛇般窜上脊椎!
寒毛倒竖!
陈序猛地抬头,后视镜里,那辆重型货车正以恐怖的速度疯狂逼近!刹车灯根本没亮!它像一头挣脱枷锁的钢铁巨兽,蛮横地撕裂雨幕,将前方几辆轿车撞得支离破碎,直冲他而来!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陈序瞳孔急剧收缩,看清了货车司机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。大脑在瞬间计算出冷酷结论:躲不开!
“轰——!!!”
金属撕裂的巨响吞噬一切。
安全带瞬间勒进胸膛,肋骨发出呻吟。安全气囊如铁锤砸在脸上,眼前被血红覆盖。
他感觉自己变成狂风中的落叶,在钢铁扭曲的呻吟声中失去控制。意识如退潮般消散。
最后一瞥,旁边货车被撕裂的口子中,泄露出一片幽蓝光芒,如液态星河,吞噬了他的视野。
“守护……吗?”
最后一个念头带着不甘,沉入无边黑暗。
——
尖锐的头痛将陈序从虚无中拽出。
陌生记忆如决堤洪水冲进脑海——钱塘县…从九品县尉…陈序,字明远…寒窗十年,家道中落…运河浮尸,限期三日破案…否则革职流放…
“呃啊……”
他猛地睁眼,发现自己躺在硬木板上,身下粗糙薄被散发着皂角清香。空气中弥漫着霉味、尘土,还有……福尔马林与尸体腐败的混合气味。
这不是医院。
他低头看向双手——骨节分明,皮肤苍白文弱,绝非他那双带有薄茧的手。
借着高处小窗透进的微光,他环顾四周:青砖墙壁爬满苔藓,水渍蜿蜒。而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——房间另一侧,几张木板上并排躺着几具被白布覆盖的人形轮廓!
停尸房?
我怎么会在这里?
他猛吸一口气,冰冷刺骨的空气带着尸臭直刺肺叶,引发剧烈呛咳,却也让他头脑清醒。
穿越了。
不是梦。那些记忆真实而具体:一个同样名叫陈序的年轻县尉,因卷入“运河浮尸案”被上司当作替罪羊,限期三日破案,否则流放千里。原主在这停尸房里面对腐尸时,急火攻心,一命呜呼。
然后,来自现代的灵魂在这具濒死的躯壳中重燃生命。
“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”陈序低笑起来,声音从压抑变得沙哑,在这死寂的停尸房里回荡。
被誉为“神探”,守护万家灯火?结果自己先一步死在高速上,穿越到这鬼地方,接手一个开局就是悬崖的烂摊子。
革职?流放?
他缓缓抬头,眼中的迷茫和虚弱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如解剖刀般锐利的冷静。
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。
其中一具,就是原主的催命符,也是他能否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关键——运河无名浮尸。
压力?排挤?死局?
陈序嘴角勾起冰冷弧度。
在他的世界里,过去是,现在依然是——让沉默的证据开口,让被掩盖的真相重见天日!
他猛地掀开薄被,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,坚定地站起身。脚步虚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
走向那具决定他命运的尸体。
青砖地面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,提醒他这一切并非虚幻。
新的征途,就在这片死亡气息中拉开帷幕。
陈序停在最外侧的尸体前,白布已经泛黄,边缘有深色污渍。
他屏住呼吸,一把掀开。
高度腐烂的尸体呈现在眼前,皮肤泡胀发白,部分脱落,面部五官难以辨认。恶臭扑面而来,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他也忍不住胃部翻涌。
但令他震惊的是,尸体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切割伤,切口整齐,几乎看不见血渍。
专业本能瞬间激活。他俯身细查,发现伤口边缘有轻微灼烧痕迹。
这不是普通凶器所致。更像是……高科技切割工具?
古代怎么可能有这种技术?
陈序眼神锐利起来。这案子,远比他想象的复杂。
“陈县尉,三日之期已过一日,您可查出什么头绪了?”
一个带着讥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。钱塘县的主簿赵德明站在那儿,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“若是查不出,不如早早打点行装,也好过三日后狼狈上路啊。”赵德明慢悠悠地说,目光在陈序和尸体间来回扫视。
陈序直起身,平静地看向对方:“赵主簿似乎很希望我查不出此案。”
赵德明笑容一僵:“陈县尉这是何意?我只是关心案情进展。毕竟这运河浮尸案关系重大。”
“不劳费心。”陈序声音冷峻,“此案我自有分寸。”
赵德明冷哼:“那就好。明日此时,我再来听取进展。望陈县尉……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去。
陈序盯着门口,眼神深邃。赵德明的态度太过异常,似乎笃定他破不了案。
这案子,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凶杀。
他重新低头审视尸体,那道奇特的伤口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。
现代法医技术与古代冤魂的碰撞,就此开始。
“那就看看,谁能笑到最后。”陈序轻声自语,伸手探向尸体脖颈。
真相,永远只有一个。
而找出它,是他唯一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