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片湿漉漉的纸屑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在陈序的心上。
特殊的纸张，神秘的墨迹，熟悉的气味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阴谋，而举子张承，正是因为无意中触及了这个阴谋的边缘，才招来了杀身之祸！
“立刻将张承的遗体运回刑部殓房，没有我的命令，任何人不得靠近！”陈序当机立断，必须进行更彻底的秘密检验，绝不能让凶手察觉他们已经识破了伪装。
“另外，张承的几位同窗，也请他们随我们回衙门，详细说明昨夜文会及张承离开前后的所有细节，特别是他提到的‘蹊跷’事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！”
“是！”
刑部殓房，灯火通明，气氛凝重。
闲杂人等都已被清退，只有陈序、杜衡和一名绝对可靠的老仵作在场。
张承的遗体被平放在冰冷的石台上，面色青白，口鼻周围还残留着水渍。
“老郭，抛开一切先入为主的判断，从头到尾，再仔细验一遍。”陈序对老仵作吩咐道，同时暗中再次启动系统，进行更精密的扫描。
“是，大人。”老仵作郭师傅经验丰富，深知此事非同小可，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。
他先仔细检查了尸表，确认无明显外伤，然后重点按照陈序的提示，检查头颈部。
当他用温水细细擦拭死者浓密的头发时，手指在后脑枕骨部位猛地一顿。
“大人！这里有情况！”
陈序立刻凑近。只见在发根深处，有一块约莫铜钱大小的区域，颜色略深于周围皮肤，触之质地稍硬，是皮下淤血！而且这淤血的形状，边缘不规整，中心颜色更深，明显是受到钝器重击所致！
“果然！”陈序眼神一寒。系统扫描的结果被肉眼证实了。
郭师傅又小心地检查颈部，在陈序指定的甲状软骨右侧，果然发现了那极其细微的错位和肌肉撕裂伤。
“大人明鉴！这脖颈的伤，虽然轻微，但绝对是被人用手或者类似绳索的物件，从侧面大力扼压过！”郭师傅语气肯定，“结合后脑的击打伤，死者生前定然是被人从背后或侧面袭击，先击打后脑导致晕眩或失去平衡，再被人扼住脖颈，最终……被抛入水中溺亡！”
他杀！铁证如山！
“能判断出凶器吗？”陈序追问。
郭师傅仔细端详着后脑的淤血痕迹，沉吟道：“这伤痕……不像是刀背之类的窄刃硬物，也不像常见的棍棒。倒像是……像是用包裹了棉布的鹅卵石，或者类似形状的、表面不算太粗糙的硬物所为。”
包裹棉布的鹅卵石？这是为了减少表面伤痕，增加隐蔽性！凶手心思相当缜密！
陈序点头，目光再次落到那片被放在白布上的湿纸屑。
“系统，对这片纸屑进行成分和痕迹分析。”
【指令收到。分析中……】
【纸张成分：确认含有桑皮、楮皮纤维，并混合少量特殊矿物粉，使其具备一定防水性和韧性，非市面流通普通纸张，应为特制。】
【墨迹成分：含有朱砂、银朱、以及数种特殊植物胶和微量……硫磺成分？】
【痕迹分析：纸屑边缘呈撕裂状，其上残留极其微弱的皮肤碎屑及油脂，疑似从某物上撕下时，与人体皮肤有过接触。】
特制纸张！含有硫磺的奇特墨汁！还有皮肤碎屑！
这纸屑，很可能是张承与凶手搏斗挣扎时，从凶手手持的物品（比如账本、名册、或者某种凭证）上撕下来的！甚至可能直接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！
硫磺……朱砂……这些材料，除了用于朱批、印章，还常用于……道士画符，或者……某些特殊的防伪标记？
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陈序的脑海！
科举！
这特制的纸张，这含有硫磺的奇特墨迹，会不会与科举考卷，或者与考场内的某种凭证有关？！
张承发现的“蹊跷”，莫非就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，比如……有人利用这种特殊材质和墨迹，在进行舞弊？！
如果真是这样，那这起谋杀，就不仅仅是灭口，更是为了掩盖一场可能动摇科举根基的巨大黑幕！
而清风会，还有他们背后的宋知礼、周炳，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？
陈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想用爆炸制造混乱，现在看来，他们可能还有更隐蔽、更恶毒的后手！他们要玷污的，是这抡才大典的公正性！是要从根本上蛀空大渊选拔人才的根基！
必须尽快弄清这纸张和墨迹的来源和用途！
“老杜！”陈序猛地转身。
“老朽在！”
“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，查！查临安城内，谁能制作这种特制的纸张！谁能调配这种含有硫磺的奇特墨汁！特别是与官府、与贡院有往来的作坊和匠人！”
“是！”
陈序又看向那片纸屑，目光锐利如刀。
这小小的纸片，就是撬动整个阴谋的支点！
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一个特制的防水油布袋中。
真相，仿佛隔着一层薄纱，已经触手可及。
但陈序知道，在他试图揭开这层薄纱的同时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，也一定在死死地盯着他，随时准备发动更致命的攻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