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天刚灰蒙蒙的亮。
祖宅的院子里,已经飘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肉膻味。
陈梅起得很早,她没跟往常一样先去洗漱,而是直接从屋里拿出了一把磨得发亮的尖刀,开始处理院子中央那只已经死硬的野山羊。
她的动作很快,也利落,有种农家女人处理牲口才有的麻利劲。
剥皮开膛然后分割。
那把尖刀在她手里,像在宣告什么主权。
当张杏芳怯生生的从西偏房走出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。
陈梅正用力的把一条羊腿从羊身上卸下来,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,脸上却是一副死犟的专注。
“梅……梅姐,我来帮你吧。”张杏芳小声的开口,想上前搭把手。
陈梅手上的动作一顿,头也没抬,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句话:
“不用,你身子金贵,别再沾了血腥气,回头又得让东子心疼。”
这话就跟根冰锥子,又准又狠的扎进张杏芳心里,让她一下就手足无措的僵在那,脸比早上的雾还白。
东偏房的门,这时候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肖东从里面走了出来。他已经收拾好,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,把两个女人之间那快冻成冰的气氛全看在眼里。
他啥也没说,直接走进灶房,拿出两个冷硬的窝头,就那么站门口,没什么表情的大口嚼着。
他吃得很快,跟完成任务一样。
吃完,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,冲院里那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,扔下一句不许人反驳的话:
“我去山上看看陷阱。”
说完,他拿起挂在墙上的短弓跟猎刀,没再看她们一眼,大步流星的走出院门。
院门关上,把那份压抑的沉默,又锁回了这个小小的四方院子。
......
肖东一头扎进后山,但没往昨天放陷阱的山坡走。
他靠着军人那吓人的记忆力跟方向感,直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。
昨天,在猎杀那只山羊后,他听到的那阵细微的水声,跟颗种子似的在他心里扎了根。
在部队时,教官以前不止一次强调过,在任何陌生的野外环境,水源永远是第一战略目标。
它不只意味着生存,更意味着财富资源跟无限的可能。
肖东的速度很快,他像头熟悉自己地盘的孤狼,在难走的山路上穿行。
很快,他就回到了昨天听到水声的大致区域。
他停下脚步,闭上眼睛,整个人就跟个雕塑一样,所有感官都提到了顶。
风声鸟鸣声还有树叶的摩擦声......
他像台最精密的雷达,把没用的杂音都滤掉了,捕捉着那唯一的目标。
一阵特别微弱,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“哗哗”声,从左前方一个更深更隐蔽的山坳里传来。
肖东的眼睛猛地睁开,那里面,是猎人发现猎物才有的那种烧人的亮光。
他不再犹豫,冲着那个方向,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,深一脚浅一脚的摸了过去。
越往里走,路越难走。
缠成一团的树根跟滑溜的青苔盖着地面,头顶的枝叶把天都遮住了,几乎看不见光。
但那水声,也变得越来越清楚。
终于,当他用劲拨开眼前最后一片缠在一起的藤蔓时,眼前一下就开阔了。
一个完全跟外面断开的山坳,出现在他面前。
而一条大概三四米宽的溪流,正从山坳深处弯弯绕绕的流出来,溪水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床上流淌,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快活声响。
溪水清的能看见底,甚至能看清水底那些被冲得圆溜溜的各色石子。
阳光从头顶树冠的缝里透下来,变成一道道光柱,斜着照在水面上,闪着粼粼的波光,像好多碎掉的钻石。
空气里,飘着一股冰凉又清甜的水汽,深吸一口,人一下就精神了。
找到了。
肖东的心,狠狠跳了一下。
他快步走到溪边,蹲下身子,捧起一捧冰得刺骨的溪水,一口喝光。
那水,又甜又凉,顺着喉咙流进胃里,带走了一路的累跟热。
好水!
肖东的眼睛更亮了。
他知道,这种水,意味着什么。
就在他准备起身,沿着溪流向上游探查时,他眼角余光,敏锐的捕捉到水下石缝里,好像有几个黑影,一闪就没了。
他立刻像个石雕,一动不动的蹲在那,连呼吸都放慢了。
他的目光跟鹰一样尖,死死的盯着那片水。
很快,那几个黑影又出现了。
那是一群大概一指来长,背上有清楚斑纹的小鱼。它们成群结队的在清水里快速的游,有时候停住,有时候又跟离弦的箭一样散开。
是鱼!
而且看样子,数量还不少。
肖东的心跳,开始不听使唤的加速。
他不是没见过鱼,但他知道,在这种没什么人来水质又特别好的深山溪流里长大的野生鱼,意味着什么。
那意味着顶级的鲜美,也意味着在镇上那些饭馆里,能卖出比猪肉甚至比野鸡都高的价钱。
最重要的是,这不是打猎,不是靠运气。
只要这条溪不干,这些鱼,就是源源不断的,能稳定产出的......财富。
他硬是压下心里的激动,没惊动那些鱼群,而是站起来,开始看这片山坳的地形。
山坳三面是山,只有一个窄口子。
易守难攻。
溪流两边,是比较平的地,土很肥,特别适合开垦。
而在靠近向阳的一侧山坡上,他看到了让他呼吸都停了一下的景象。
那是一片......他之前找草药的时候扫过一眼,但没来得及细看的野葡萄藤。
漫山遍野。
一串串青的或者已经开始发紫的果子,沉甸甸的挂在藤上,在太阳底下,泛着勾人的光泽。
在葡萄藤旁边,还有几大片野山楂树,也是果子结的满满当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