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过去,王富贵家的冷战没半点缓和,那气氛反而越绷越紧,压的人喘不过气。
王富贵坐堂屋的太师椅上,端着杯凉透的茶,眼神空洞的看门外。
潘丽丽昨晚那几句话,就跟淬了毒的刀子,一层层把他那村长的假皮给剥了个精光,露出里头被嫉妒跟恐惧塞满的熊包样。
他恨肖东恨得牙痒,可对那人神出鬼没的本事还有滴水不漏的手段,心里又冒出一点自己都不敢认的……害怕。
他琢磨一宿,愣是没想出个能把肖东一脚踩死的绝户计。
潘丽丽呢,在屋里来回兜圈子,急的团团转。那张总拾掇得干净利索的脸,没了往日的镇定,只剩下一股子拼命找出口的急火。
她明白,必须还手,还得快准狠,一招就得把肖东昨天那场全羊宴搞出的名堂全盖过去。
可她也一样没找着那个能一击毙命的空子。
屋里正僵着,能闷死人,村委会那破电话机跟疯了一样,前所未有的响,“铃铃铃”叫个没完。
王富贵心里正烦,一把抓起电话,没好气的“喂”了声,官腔十足。
电话那头一出声,他那张丧气胖脸立马变了天,笑的那个谄媚劲儿都快溢出来了。腰不知不觉就哈了下去,嗓子也捏的又尖又细,满是讨好。
“哎哟,是马主任啊。您老人家好,好好好。”
“什么?您……您下午就来我们村考察?哎呀呀,这可真是……真是我们桃花村天大的荣幸啊。您放心,我保证,保证把接待工作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的。”
王富贵点头哈腰的挂了电话,一张胖脸因为狂喜涨的通红。
他一扭头,刚想跟潘丽丽显摆这天大的好消息,结果撞上一双亮得瘆人的眼睛,看得他心里都咯噔一下。
潘丽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步子,就站在他身后。
刚才还满脸的急躁跟怨气,一听到马主任三个字,全没了。现在那脸上,是猎人锁定猎物才有的那种,又冷又狠的兴奋。
“机会来了。”
她不是问,是直接下了定论。
她几步走到王富贵跟前,脸颊激动得有点红,昨晚那股子疯劲儿全收了回去,只剩下盘算计策的冷静跟狠劲。
“王富贵,这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。”她说话又快又急,脑子里已经噼里啪啦的把整个反击计划都盘算好了。
“他肖东不是爱请客吗?不是爱收买人心吗?好,那我们就办一场比他更风光更高级的席。让全村人都睁大狗眼看看,他那全羊宴,在我们王家面前,到底有多不上台面。”
王富贵给老婆这几句话说的心里一热,被肖东压着的那股子憋屈劲儿好像一下就找到了出口,可还是有点犹豫:“可……可马主任就是下来随便看看……”
“随便看看?”潘丽丽一声冷笑,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个扶不上墙的废物,“王富贵,你这村长是白当的?大人物说随便看看,就是给你机会表现。这你都抓不住,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。”
她懒得再理会丈夫的犹豫,直接发号施令。
“马主任是贵客,但光请他一个,分量不够,也显不出你的能耐。”她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,眼里全是算计,“你现在就去镇上,用村委会的名义,再去把粮站的李站长跟派出所的刘所长,都给我请来。就说你王富贵做东,请他们来咱们桃花村尝尝山里野味,顺便……指导指导工作。”
“我要让全村人都看看,他肖东请的客,是孙老倔那种穷的裤子都提不上的。而你王富贵请的,是能捏着他们口粮还有命运的,镇上的青天大老爷。”
“他肖家那门槛,阿猫阿狗都能进。我们王家的门,他们挤破头都摸不着边儿。”
这几句话,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,一下就戳中了王富贵的心窝子。
他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,当着全村人的面,镇上几个大领导坐他的车,让他毕恭毕敬的迎进自家大院,那些平时只敢背后嚼舌根的泥腿子,连给他提鞋都不配。
村长的虚荣心跟威风劲儿一下就盖过了所有顾虑。
“好,就这么办。丽丽,还是你……还是你有办法。”王富贵的脸上,又有了那股子当村长的神气。
“别废话了。”潘丽丽眼神一厉,“兵贵神速,马主任下午就到,我们没多少时间。”
她彻底拿出了女主人的派头,一件件往下安排:“你现在,立刻马上,去把人给我请来,态度要放恭敬,话要说到位。家里的事,我来弄。”
“鸡鸭鱼肉,全都用最好的。去镇上国营饭店买,我们不差钱。”她从床底下那个铁盒子里抓出一大沓私房钱,想都没想就拍到王富贵手里。
她看着王富贵那张还有点懵的脸,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。
“尤其是主菜,”她停了一下,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狠劲,“绝对不能含糊。他肖东用山羊肉,我们就必须用比山羊肉更稀罕更金贵的东西,把他那桌土鳖席给死死的压下去。”
王富贵不过脑子的问:“那……那用什么?”
潘丽丽脑子里闪过的,是昨天肖东家院子里那堆血红的肉山,还有那头皮毛油亮的……狍子!
她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,稳操胜券的笑。
她死死盯着王富贵的眼睛,话从牙缝里挤出来:
“山羊肉,是穷哈哈吃的。”
“我们王家请贵客,当然要用……狍子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