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婆子和刘婆子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,她们凄厉的求饶声渐渐消失在侯府深沉的夜色里。院子里,剩下的人噤若寒蝉,连呼吸都放轻了,看向叶凌薇的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。
老太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,被叶凌薇搀扶着,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。她紧紧握着孙女的手,又是后怕又是庆幸:“薇儿,今日若非你机警,后果不堪设想!王氏…王氏这个祸害!当真是死性不改!”
叶凌薇轻轻拍着祖母的背,温声安抚:“祖母莫要动气,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。如今人赃并获,阴谋败露,她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了。家庙那边既已加倍看守,您也可安心。”
“安心?如何能安心!”老太君重重叹了口气,眼中满是疲惫与决绝,“传我的话,从即日起,家庙用度再减三成,非死不得出!我倒要看看,她还能如何兴风作浪!”
这道命令,等同于将王氏彻底囚死在家庙那方寸之地,再无任何希望。
处置完这一切,老太君身心俱疲,被丫鬟们扶着回去休息。
叶凌薇回到自己的院子,春儿和小菊立刻兴奋地围了上来。
“小姐!您真是太厉害了!”春儿眼睛亮晶晶的,“那李婆子拿出假簪子时,奴婢心都快跳出来了,结果您一眼就看出是假的!”
小菊也满脸佩服:“还有那偷梁换柱的法子,真是神不知鬼不觉!让她们自己把罪证送到我们手上!”
叶凌薇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,她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语气平静:“不过是预料之中的垂死挣扎罢了。王氏倒了,她留下的这些爪牙,迟早要清理干净。如今借着这个机会,一并拔除,倒也省事。”
“小姐,经过这次,府里那些还有异心的人,想必再也不敢动弹了。”春儿说道。
“明面上的宵小之辈,确实该收敛了。”叶凌薇转过身,眸光在烛光下显得幽深,“但暗处的毒蛇,却未必。”
小菊立刻领会:“小姐是说…成安少爷?这次的事情,他似乎完全没有参与。”
“他比王氏聪明。”叶凌薇淡淡道,“懂得审时度势,知道什么时候该蛰伏。但越是如此,越说明他所图不小。”
她沉吟片刻,吩咐道:“王氏这次狗急跳墙,虽然愚蠢,但也提醒了我们一件事。小菊,之前让你查王氏那笔不明去向的五百两银子,还有她娘家那个远房侄子的田庄,可有更具体的消息?”
小菊连忙回道:“正要回禀小姐。老账房那边基本核清楚了,那五百两银子,账面上是用于修缮别院,但别院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动工的痕迹。而且,时间点就在奉宸王倒台前两个月。”
“奉宸王倒台前…”叶凌薇指尖轻轻敲着桌面,“王氏一个内宅妇人,要这么大一笔现银做什么?还如此隐秘…”
春儿插话道:“小姐,您说…会不会和二爷当初的事情有关?二爷当初不是也和奉宸王…”
叶凌薇眼中精光一闪:“没错。叶正德与奉宸王勾结,需要大量银钱打点,光靠他自己的俸禄和产业远远不够。王氏掌家,正好可以利用职权,挪用公中的银子!”
这个猜测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。
“至于那个田庄…”小菊继续汇报,“奴婢让人仔细打探了,那田庄规模不大,但位置有些偏僻,经常有些生面孔出入,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农庄。而且,王家的那个远房侄子,是个嗜赌如命的败家子,根本不懂经营,这田庄恐怕只是个幌子。”
“幌子…”叶凌薇踱了两步,“用来做什么?藏匿财物?还是…作为与某些人暗中联络的据点?”
她忽然停下脚步,看向小菊:“林公子之前说,叶成安在打听京西兵马司赵指挥使的喜好。一个需要大量银钱打点,一个贪财…这其中,会不会有关联?”
线索似乎隐隐串联,指向一个更深的目的。
“小姐,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春儿问道。
“等。”叶凌薇吐出一个字,“叶成安比王氏沉得住气,但他也需要银钱来打通关节。王氏这条路被我们彻底堵死,他若还想有所动作,就必须另寻财路。他不动,我们便难以抓住把柄。但只要他动,就一定会留下痕迹。”
她走到书案前,提笔写下几个字:静观其变,盯紧财路。
“小菊,加派人手,不仅要盯着叶成安本人和他院里的小厮,还要留意府里所有可能与外界产生银钱往来的渠道。特别是账房和采买这两块。”
“春儿,你想办法,让府里‘不经意’地传出消息,就说我近日查账,发现了几处旧日亏空,正在追查,尤其是大额不明款项。”
“小姐是想…打草惊蛇?”春儿眼睛一亮。
“是引蛇出洞。”叶凌薇唇角微勾,“他若心里有鬼,听到我在追查旧账,必然会慌。一慌,就容易出错。”
“奴婢明白了!”两个丫鬟齐声应道。
接下来的日子,镇国侯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下人们各司其职,规矩井然。但暗地里,针对叶成安和可能存在的资金流向的监视,变得更加严密。
而叶凌薇查账追亏空的消息,也果然在府里悄然传开。
叶成安依旧每日看书、散步,看似平静。但据盯梢的人回报,他待在书房的时间明显变长了,偶尔还会对着窗外发呆,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。
叶凌薇并不着急,她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,静静地布好网,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。
第三卷的尾声将近,内宅的污秽已被清理大半,但水下的暗礁却渐渐显露。叶凌薇知道,与叶成安的这场较量,或许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。但她无所畏惧,反而期待着将这最后的隐患连根拔起,让镇国侯府迎来真正的、稳固的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