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。
魅影酒吧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。震耳欲聋的音乐停了,只剩下清洁机器人在舞池里嗡嗡作响,喷射着带着化学香精味的清洁泡沫。醉醺醺的客人被同伴搀扶着离开,或者干脆就趴在桌子上、卡座里鼾声如雷。空气里残留着酒精、汗液、呕吐物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,浓烈得化不开。
张成拖着疲惫的身体,完成了最后一批油腻杯盘的清洗。冰凉刺骨的水流冲刷着他被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指,也稍稍缓解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。疤脸乔早就骂骂咧咧地回他在镇上的“小窝”去了,后厨只剩下几个同样疲惫的杂工在收拾残局。
他独自一人,回到了那个位于垃圾堆和报废零件之间的“窝”。关上那扇吱呀作响、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噪音的铁门,狭小的杂物间再次被昏黄摇曳的灯光和浓重的霉味、油垢味所充斥。
三个月来,他每晚都会回到这里,进行一项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“修炼”。
他盘腿坐在那块脏污的帆布上,闭上眼睛,努力调整呼吸,让心跳和思绪都沉静下来。意念,如同无形的触手,小心翼翼地探向左臂内侧那个神秘的胎记。
嗡…
一种奇异的、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微共鸣感传来。胎记似乎“醒”了,传递出一种温热的、带着微弱搏动的回应。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意识深处浮现的印记:猩红扭曲的“诡”字高悬,下方是刚硬凌厉的“钢臂”二字,如同两块铭刻在血肉中的烙印。
他的意念,缓缓集中在那“钢臂”二字之上。
呼!
一股熟悉的、狂暴的、带着金属质感的蛮横力量瞬间从左臂深处涌出,如同被唤醒的凶兽,咆哮着冲向他的右臂!
剧痛!撕裂感!肌肉膨胀!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微鸣!
但这一次,张成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。三个月来,他每晚都在忍受这种剧痛,尝试着去理解、去引导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。他死死咬着牙,额头青筋暴起,汗水瞬间浸湿了鬓角。他没有试图握拳爆发,而是用全部的意志力,去感受这股力量在手臂内奔涌的路径,去尝试约束它狂野的流向,让它变得…驯服一点。
如同在汹涌的激流中逆水行舟,艰难无比。力量狂暴地左冲右突,想要挣脱他意念的束缚。每一次对抗,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。但他没有放弃,意念如同坚韧的藤蔓,死死缠绕着那股力量的核心,一点点地,极其缓慢地,引导它沿着手臂的肌肉纹理和骨骼缝隙流淌,而不是粗暴地撑开一切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汗水在他身下的帆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他的身体因为持续的剧痛和意志的极度集中而微微颤抖,脸色苍白如纸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感觉精神快要耗尽、即将崩溃的刹那——
嗡!
右臂内部那股狂暴的力量猛地一滞!仿佛奔腾的野马被勒紧了缰绳!虽然依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,肌肉虬结坚硬如铁,但那股撕扯一切的毁灭性冲动,被硬生生压制了下去!
张成猛地睁开眼!昏暗的灯光下,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。五指张开,手臂肌肉轮廓分明,充满了力量感。最关键的是,皮肤!皮肤并没有像胡狼那样泛起明显的暗红金属光泽,只是在昏暗光线下,隐约能看到皮肤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、如同蛛网般的暗红纹路一闪而逝,随即隐没!
控制住了!虽然只是初步的、极其勉强的约束,但那股毁灭性的、不受控的爆发感,被压制住了!
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痛苦!他成功了!虽然只是一小步,但证明了这窃取来的力量,是可以被掌控的!
他尝试着缓缓握紧拳头。
嘎吱…
空气被捏紧的声音清晰可闻。一股坚实、沉重、仿佛能捏碎岩石的力量感从拳头内部传来。没有剧痛!没有失控的迹象!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在肌肉和骨骼间流淌、凝聚,虽然依旧沉重,却不再有那种随时会反噬自身的危险感!
成了!
张成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。他缓缓松开拳头,那股力量如同温顺的溪流,重新流回左臂深处,蛰伏起来。只留下右臂微微的酸胀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。
他再次看向左臂内侧。意念沉入,那个猩红的“诡”字和“钢臂”的印记依旧清晰。但就在他意念扫过“钢臂”二字的瞬间,异变陡生!
那猩红的“诡”字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竟然微微荡漾了一下!紧接着,在“诡”字的下方,在“钢臂”二字的旁边,极其缓慢地,如同雾气凝聚般,浮现出了两个新的、更加细小、更加扭曲、仿佛蕴含着无尽玄奥的猩红符文!
那符文并非他认识的任何文字,更像是一种原始而神秘的图腾。
但一股源自胎记本身的、冰冷而清晰的意念,如同烙印般,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脑海深处:
【可进化】。
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轻轻拂过左臂内侧那一片滚烫的皮肤。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,在布满油污的墙壁上投下张成佝偻着背、死死盯着手臂的影子。汗水沿着鬓角滑落,滴在身下肮脏的帆布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,但他浑然未觉。
意识沉入那神秘的胎记空间。猩红扭曲的“诡”字如同亘古不变的图腾,悬浮于意识的核心。其下,“钢臂”二字依旧散发着刚硬凌厉的暗红微光,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浆,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。
但此刻,张成的全部心神,都被吸引在“钢臂”二字旁边,那两个新出现的、更加细小、更加扭曲、仿佛由最原始的恐惧与玄奥交织而成的猩红符文之上。
【可进化】。
那冰冷的意念烙印,如同深渊的低语,清晰无比地回荡在他的意识里。每一次默念,都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一下。
进化…“钢臂”还能进化?从村霸级,进化到…强镇级?甚至更高?
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,远比第一次窃取力量时更加汹涌澎湃!胡狼的“钢臂”在村霸级中位,已然能徒手按塌合金桌面,若是进化到强镇级…那将是何等景象?挥手间熔金断铁?甚至…硬撼能量武器?
狂喜如同岩浆,瞬间冲上大脑,几乎要将他淹没!但紧随其后的,是更深的冰寒和恐惧。
怎么进化?吞噬更多的“钢霸”类诡能?像吸干胡狼那样?可胡狼的下场…核心崩溃,意识湮灭,彻底沦为废人!这胎记每一次吞噬,都伴随着宿主如此惨烈的结局吗?这是否意味着,每一次“进化”的道路,都铺满了他人的尸骨与绝望?
而且…进化之后呢?这胎记到底是什么?它最终会把自己引向何方?是力量的巅峰,还是…成为某个无法想象存在的容器或养料?
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碰撞、撕扯。他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那两个新出现的扭曲符文上,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。然而,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玄奥,如同面对一堵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。除了“可进化”三个字,再无任何提示。仿佛命运只吝啬地掀开了一角帷幕,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,却不肯指明方向。
“妈的…”张成低低骂了一句,声音沙哑干涩,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后怕。他猛地松开紧握的左手,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形血痕。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。
不管前路如何凶险,力量是活下去的唯一保障。这胎记是悬在头顶的利刃,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。进化…必须找到安全的途径!在此之前,必须彻底掌控现有的力量,并…隐藏得更深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绪,再次闭上眼睛,意念沉入“钢臂”。狂暴的力量涌向右臂,肌肉虬结,骨骼微鸣。
这一次,他不再仅仅是约束,而是更加精细地去感受这股力量的本质,去模拟它爆发的轨迹,去尝试在最小的动静下,爆发出最强的瞬间冲击。汗水很快再次浸透了衣服,狭小的杂物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喘息和意念与力量对抗的无声嘶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