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焰长矛撕裂空气，直冲我们咽喉而来。
我来不及多想，身体先于意识反应。左手猛地一拽陆九玄的衣袖，右脚向后滑步，整个人倒仰下去。短剑交叉挡在前方的瞬间，火星四溅。那股冲击力震得我虎口发麻，手臂差点脱力。
血线断了半瞬。
但没彻底崩开。
断裂的剑身还残留着一丝温热，像是有东西在内部缓缓流动。我咬牙撑住地面，掌心印记微微发烫，和刚才那种灼烧感不同，这次更像是被什么轻轻推了一下。
“还在连着。”我说。
司徒墨趴在地上喘了口气，抬手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。他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可就在这时，祭坛另一侧的符文阵里，又走出一个人。
同样的黑袍，同样的青铜面具，连走路的节奏都一模一样。
两个司徒烈。
一个站在原地，右手还握着未散的黑焰；另一个从阴影中缓步逼近，脚步沉稳，没有半点迟疑。
“左边那个动了。”陆九玄低声说。
我没答话，左眼金光一闪，妖瞳直接扫过两人全身。视线穿过衣物、火焰、甚至皮肉表层，一层层往下探。
忽然，我在左侧那人手腕内侧看到了一道细痕。
很淡，几乎看不清，但它在那里。
那是三十年前留下的伤。
那时候我还不会用剑，只敢趁他不备，用匕首划破他的皮肤。那一刀不深，却正好落在腕骨下方。后来每次他抬手结印，那道疤都会随着筋络轻微扭曲。
而现在，这个从阵法里走出来的司徒烈，正抬起那只手，准备结印。
疤痕动了。
我立刻开口：“左边的是假的！他不该有这道疤！”
话音未落，司徒墨已经出手。
他右手在空中一划，星纹爆发出一道幽蓝光束，像锁链一样缠上左侧司徒烈的脚踝。那人动作一顿，身形微滞。
真身立刻察觉。
他猛然转头看向我们，眼中红光暴涨。黑焰在他掌心凝聚，化作第二根长矛，朝着我和司徒墨掷来。
陆九玄跃身挡在前面，双剑横挡。撞击声响起时，我听见剑刃上传来细微的腐蚀声。黑焰正在侵蚀断裂的剑身，边缘已经开始发黑。
“撑不住太久。”他说。
我知道。
但我也没时间犹豫。
趁着星纹光束还未松脱，我冲向被定住的那个身影。左眼金光再度亮起，这一次我不再扫描，而是直接喊了出来：
“你记得剜我心的那一刻，可你忘了——那一世，我也划伤了你！”
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。
不是伪装，是真实的愣神。
就在那一瞬，他捂住了自己的手腕。
而真正的司徒烈，站在远处，突然踉跄了一下。
他左手猛按太阳穴，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。面具下的呼吸变得粗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翻搅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低吼，“这段记忆……是空的？”
我没有回答。
陆九玄抓住机会，提剑突进。
他没有用全力劈砍，而是选择直刺。断裂的短剑划破空气，精准扎进对方胸口三寸。
没有血流出来。
但黑雾从伤口处涌出，像被点燃的油，迅速扩散。那团雾里传来一声哀鸣，古老、沙哑，不属于现在的任何人。
陆九玄盯着他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因为你偷走的只是残片。”
司徒烈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剑，手指颤抖着碰了下剑身。黑雾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，很快覆盖了整只手掌。
他笑了。
笑声很低，却让整个祭坛的温度又降了几分。
“残片？”他抬起头，面具裂开一道缝，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，“可我已经活了三百二十七次。每一次，我都比你们早一步看清结局。”
“那你应该知道，”我站起身，走到陆九玄身边，“每一次你赢的时候，我都还在挣扎。”
他没动。
我只是继续说：“你怕的不是我们成功，是你自己记不起的事。那些你删掉的、不敢面对的——它们才是真正的武器。”
他眼神变了。
不再是纯粹的狠厉，而是夹杂了一丝动摇。
司徒墨这时也站了起来。他靠着星纹的力量勉强支撑身体，一步步走向我们。
“父亲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很轻，“你以为抹去我们的记忆就能篡改命运？可你连自己的都拼不全。”
司徒烈盯着他，面具后的呼吸停了一瞬。
然后他笑了：“你说对了。我的确不记得某些事。但我不需要记得全部，只要我能赢就够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周身黑焰猛然炸开。
脚下的符文阵全面激活，原本灰暗的线条尽数转红。那些古老的符号开始旋转，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启动。
我立刻察觉不对。
“别让他完成施法。”我说，“这些符文我在前世见过——是献祭阵。”
陆九玄拔出短剑，迅速退后两步。他将剑插入地面，与另一柄并列成阵。两道纯阳之力交织，形成一道临时封印线，暂时压下了黑洞边缘的波动。
司徒墨单膝跪地，额头抵住冰面。他的星纹光芒微弱闪烁，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。
“还能撑多久？”我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喘着气，“但只要他还站着，我就不会倒。”
我蹲下来，把手放在他肩上。掌心印记再次发热，这次不是因为妖力，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。
信任。
我们三个都没动。
对面的司徒烈也没有再进攻。
他站在十步之外，一手捂着头，一手握着未散的火焰。面具裂缝中透出的双眼红光明灭不定，像是信号不良的灯。
黑洞依旧悬在头顶，没有闭合，也没有扩张。它就那样静静漂浮着，像一只等待时机的眼睛。
祭坛的震动频率加快了。
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骨头上的鼓点。
我抬头看了一眼星石。
它仍然悬浮在半空，没有落下，也没有上升。血线虽然微弱，但还在连接。只要我们三人还站着，共载仪式就没有真正失败。
“他在等什么？”陆九玄低声问。
“等我们犯错。”我说，“或者，等他自己想起来什么。”
司徒烈忽然抬起头。
他看向我，目光穿透金光，直直落在我脸上。
“叶蓁。”他叫了我的名字，“你真的以为，你能改变什么吗？”
我没有回避。
“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。”我说，“但我知道，我不试的话，就什么都不是。”
他沉默了几秒。
然后缓缓抬起手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结印。
而是伸向自己的面具。
指尖触碰到裂口边缘时，他顿了一下。
下一秒，他用力一扯。
面具碎了。
一半掉落在地，另一半还抓在他手里。
露出的脸布满灼伤，皮肤焦黑扭曲，唯有右眼下方一块区域完好无损。那里有一颗很小的痣，形状像一颗倒挂的星。
我认得这个标记。
在某个轮回里，他曾抱着昏迷的我走过雪原。那时他还不是敌人，只是一个迷路的父亲，寻找失散的孩子。
“你还记得这个吗？”他问。
我没说话。
但我知道，这一局，才刚刚开始。
他的手慢慢放下，握紧了火焰。
黑焰再次升腾。
我站直身体，左手按住掌心印记。
陆九玄拔起地上的剑。
司徒墨撑着地面，缓缓站起。
我们三人重新站成三角。
黑焰长矛在空中凝成第三根。
他抬手，指向我们。
火焰离弦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