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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我在午夜当铺典当了同事的性命,换来百万巨款。

>当铺老板警告我:“典当次数有限,九次即止。”

>我嗤之以鼻,用八条人命换来了豪宅名车,生活奢靡无度。

>第九次,我带着仇人的名字踏入当铺。

>老板却突然笑了:“恭喜,你才是最后一件典当品。”

>当铺瞬间变成灵堂,纸钱纷飞中浮现八张惨白的脸。

>他们齐声低语:“轮到你,加入我们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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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下得像是天漏了。冰冷的雨水砸在柏油路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,又迅速汇成肮脏的溪流,沿着路牙子哗哗流淌。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,模糊成一片片病态的昏黄,非但没能驱散黑暗,反而给这午夜的城市添了几分鬼气森森。

我缩在廉价西装单薄的布料里,雨水早已浸透,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,冷得刺骨。皮鞋灌满了水,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厌烦的“噗嗤”声,像踩在烂泥里的尸体。口袋空空如也,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被雨水泡得发软,买包最便宜的烟都不够。房东那张刻薄的脸和最后通牒般的咆哮,还有银行催款短信那冰冷的红色数字,交替着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,像一群嗜血的苍蝇。

走投无路。

这个词像生锈的刀片,一下下刮着我的骨头。

我像个孤魂野鬼,漫无目的地沿着这条湿滑的街踉跄前行。霓虹灯招牌在雨幕中扭曲变形,红的、绿的、蓝的,光怪陆离,却照不亮我脚下分毫。就在意识快要被冰冷的绝望彻底冻结时,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点异样。

巷子口。

一条我从没注意过的、狭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暗巷,在两条灯火通明的大街夹角处,像一道被遗忘的伤口。巷子深处,一点微弱的、摇曳的灯火,固执地亮着。那光不是电灯那种毫无生气的白,也不是霓虹的喧嚣,而是……一种老旧的、温暖的橘黄。像深秋最后一片叶子,或者坟地里飘摇的鬼火。

鬼使神差。双脚像被那点微光牵引,脱离了大脑的控制。我拨开巷口垂落的、湿漉漉的不知名藤蔓,一头扎了进去。巷子里的黑暗更浓稠,带着一股地下室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,混合着雨水冲刷垃圾的酸臭。两侧高墙夹峙,湿冷的石壁触手可及,上面覆盖着滑腻的青苔。只有尽头那一点孤灯,是唯一的坐标。

近了。那是一扇极其古旧的门扉,乌沉沉的木头,油光发亮,像是被无数只手摩挲了百年。门楣上方,悬着一块小小的匾额,黑底,嵌着三个褪了色的金字,笔画瘦硬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:

**午夜当。**

匾额旁,挂着一个同样古旧的黄铜铃铛,风一吹,或者仅仅是雨水的震动,它就发出极其轻微、极其干涩的一声:

“叮……”

那声音钻进耳朵,竟让我浑身一颤。

门是虚掩着的,仿佛一直在等待某个命中注定的访客。橘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泻出来,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。里面寂静无声。

没有选择。或者说,这冰冷的雨夜和空瘪的口袋,早已替我做出了选择。我深吸一口气,那腐朽的气息直冲肺腑。伸出手,指尖触到那扇乌木门,冰冷坚硬。用力一推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门轴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呻吟,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瘆人。

一股混合着陈旧檀香、旧书卷气和更深层霉烂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,瞬间包裹了我湿透的身体。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,一半是湿冷的后遗症,一半是这气息本身带来的不适。当铺内部比想象中更小,也更……诡异。空间逼仄,光线全靠柜台后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提供。灯罩是磨砂玻璃的,布满蛛网般的裂纹,让本就昏暗的光线更加摇曳不定,将屋内的阴影拉扯得奇形怪状,仿佛角落里随时会蠕动起来。

墙壁被顶天立地的货架占满。架子上塞满了难以名状的物件,在幽暗的光线下只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:扭曲的金属器具,蒙尘的陶瓷人偶空洞的眼窝,泛黄卷曲的纸张,还有更多被厚厚灰尘覆盖、根本看不出原貌的东西。空气里浮动着微尘,在光柱中缓慢地沉浮。

死寂。只有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极其轻微的“哔啵”声,以及门外远远传来的、被雨水模糊了的城市噪音,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如同墓穴。

柜台后面,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中直起身。

他穿着一件样式古怪、盘扣严密的深色长衫,料子看着很旧,颜色像是凝固的血迹。脸上皱纹深刻,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,纵横交错,每一道都藏着岁月的阴翳。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。眼珠浑浊,眼白却泛着一种不自然的、类似死鱼的青黄色。他看着我,目光没有任何温度,既非欢迎,也非拒绝,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送来的、不知价值的旧物。

一股寒气从我脚底板直冲头顶,比巷子里的雨水还要冷。

“当……当什么?”我的声音干涩发紧,几乎不像是自己的。

长衫老人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枯瘦得如同鹰爪的手指,慢条斯理地拂过柜台光滑的乌木表面,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感。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,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。

“典当……”他开口了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朽木,“需有‘物’。”

他特意加重了“物”字,那浑浊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。

我的心跳骤然失序,擂鼓般撞击着胸腔。物?我除了这身湿透的廉价西装和里面那颗被绝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,还有什么?廉价的电子表?泡了水的打火机?它们加起来能值几个铜板?

“我……”喉咙发紧,几乎窒息,“我没什么值钱东西……”

“值钱?”长衫老人发出一声极轻的、意义不明的嗤响,像枯叶在寒风中摩擦,“非金玉,非珠翠。吾所收,乃‘价’。”他顿了顿,浑浊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,几乎要刺穿我的皮肉,“心中所系,身外所执,乃至……命数。”

“命数?”我下意识地重复,一股寒意沿着脊椎蛇行而上。

“然。”老人的声音平板无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,“他人之命数,亦可为‘物’。”

轰!

这句话像一道惨白的闪电,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。同时张胖子那张总是油光满面、堆满假笑的脸,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。就是他,在老板面前搬弄是非,害我丢了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!就是他,把我推进了这冰冷的雨夜和绝望的深渊!

一个名字,带着滚烫的恨意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

“张德贵!”我脱口而出,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狠厉,“他!张德贵!他的命,能当多少钱?”

话一出口,连我自己都愣住了。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,像魔鬼的蛊惑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煤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,墙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影子也随之剧烈晃动,如同群魔乱舞。

长衫老人那布满沟壑的脸上,没有任何波澜。浑浊的眼珠转向我,里面似乎沉淀了千年的尘埃。他没有问为什么,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,仿佛我提出的只是一件寻常不过的旧怀表。

他枯瘦的手指,不知何时已拿起一杆细长的、黄铜秤杆。秤杆上刻着密密麻麻、无法辨认的符文,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。秤盘和秤砣也是黄铜的,小巧得诡异,上面同样覆盖着扭曲的刻痕。他悬空提着那杆小秤,对着虚空,仿佛那里真的放着什么无形的东西。

手指极其轻微地捻动着秤杆末端的细绳,秤砣随之晃动,在虚空中划出微不可察的轨迹。整个过程无声无息,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、祭祀般的肃穆感。

片刻,他停下了动作。秤杆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。

“此人命数……”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,“值……纹银一百两。”

纹银?一百两?我脑子有点懵。这都什么年代了?但一个更清晰的数字瞬间取代了所有疑惑——一百万!按照某种模糊的古银换算,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!足以填平债务,逃离这该死的出租屋,甚至……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!

狂喜像滚烫的岩浆,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张胖子那张脸在脑海中扭曲变形,不再是可恨,而是变成了一堆金光闪闪、唾手可得的钞票!是他欠我的!这是他活该付出的代价!

“当!我当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变调,“张德贵的命!当给你!”

长衫老人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,那绝不是一个笑容,更像凝固蜡像上的一道冰冷刻痕。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我,缓缓放下那杆诡异的铜秤。枯瘦的手伸向柜台下方,摸索着。

“啪嗒。”

一个沉重的、暗红色的丝绒布袋被放在乌木柜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袋子口没有束紧,露出一角耀眼的金黄——是金条!沉甸甸的金条!

我的呼吸瞬间停滞,眼睛死死盯住那抹金色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。金色,如此纯粹,如此耀眼,像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!什么张胖子,什么愧疚恐惧,在这一刻都被这刺目的金色彻底焚毁、蒸发!这是钥匙!打开新生活的金钥匙!

“拿好。”老人的声音冷得像地窖里的石头,“典当成立。此物归你。”

我几乎是扑上去,双手颤抖着抓住那个布袋。冰冷、坚硬、沉重!是真实的!狂喜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。我紧紧攥着它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仿佛抓住的不是金条,而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。

“记住,”就在我转身欲走的刹那,老人那沙哑的、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,如同冰冷的铁链缠绕过来,“典当次数……有定数。九次即止。”

九次?我脚步一顿,下意识地回头。昏黄的灯光下,老人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,皱纹如同刀刻,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看着我,里面没有任何情绪,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潭。九次?这警告听起来如此荒诞,如此遥远。一次就足够了!一次就改变了一切!张胖子那种人渣的命,能换来这沉甸甸的金子,值!太值了!至于九次?那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!

“知道了!”我几乎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亢奋回应,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。什么狗屁九次!这老东西懂什么?他守着这破当铺,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?有了这第一桶金,我会赚更多,活得更好!谁还需要再来这鬼地方?

我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布袋,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命运,猛地转身,冲出了那扇吱呀作响的乌木门。

身后,那盏煤油灯的火苗,在我带起的风中剧烈摇曳了几下,墙上那些怪异的影子疯狂扭动了一瞬,随即又归于沉寂。门轴再次发出刺耳的呻吟,缓缓合拢,将那片橘黄的、诡异的光和长衫老人枯槁的身影,重新关在了狭小的黑暗里。

铜铃在门楣上,被夜风吹动,发出极其轻微、极其干涩的一声:

“叮……”

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,却浇不灭我心中那把名为贪婪的熊熊烈火。怀里的布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着我的胸口,也烧毁了我最后一丝名为“人性”的余烬。一百万?不,这仅仅是个开始!张胖子那张油腻的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,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、无关紧要的符号,一个被兑换成金砖的筹码。

三天后,社会新闻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豆腐块大小的文字:“本市某公司员工张某,于家中突发心梗,送医不治身亡。”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,张胖子臃肿的身影倒在自家楼道口,脸朝下。我盯着那则新闻,手指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,内心一片漠然。一丝极淡的、类似铁锈的味道,似乎从屏幕里飘出来,钻进我的鼻腔。幻觉,一定是幻觉。我关掉页面,目光投向窗外。

窗外,是我刚租下的市中心顶层公寓。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,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,霓虹的光污染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。脚下是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,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的皮革味和金钱特有的、无所不能的气息。

张胖子的死讯,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,连涟漪都未曾在我这新世界的湖面荡起。它只是冰冷地印证了“午夜当铺”那令人战栗的真实力量,同时也点燃了我心中更庞大的欲望。一百万?在这座城市,在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,它只是一个短暂的入场券。

奢靡像一种剧毒的藤蔓,一旦攀附上灵魂,便疯狂滋长。名车、名表、出入顶级会所、一掷千金的豪赌……每一次挥霍,都带来短暂的、令人眩晕的快感,但紧随其后的,是更深的空洞和更强烈的渴求。钱,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。

于是,那条通往“午夜当铺”的狭窄暗巷,成了我深夜最熟悉的路径。每一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乌木门,那股陈腐的檀香混合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,都让我胃部一阵不适的翻搅,但很快就会被即将到手的黄金和随之而来的放纵快感所取代。

长衫老人永远在那里,像一尊腐朽的木雕。浑浊的眼睛在我报出名字时,偶尔会极其短暂地瞥我一眼,那目光深不见底,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。每一次,他都沉默地拿起那杆诡异的黄铜秤,对着虚空进行那无声的称量。每一次,那冰冷沙哑的声音都会报出一个让我心跳加速的数字,伴随着又一个沉甸甸的暗红丝绒布袋落在乌木柜台上。

“王经理,上次项目他故意卡我回扣……值一百五十两!”

“李莉,那个贱人,到处传我坏话,害我差点丢了新客户……八十两!”

“刘秃子,老东西,占着位置不肯退,挡我升职路……两百两!” 每一次说出名字,我的声音都更麻木一分,心底那点残存的犹豫被更多的黄金彻底碾碎。我甚至开始为“典当品”寻找理由,他们或虚伪,或刻薄,或无能,仿佛这能洗刷我手上的血腥。长衫老人只是听着,秤杆晃动,报出冰冷的价码,从未有过一丝疑问。

布袋里的金条,迅速变成银行账户里滚烫的数字,又更快地化作各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奢靡。我的公寓越来越大,车子越来越快,身边环绕的“朋友”越来越殷勤。喧嚣的派对,刺耳的电子音乐,昂贵的酒精在血管里燃烧,年轻的身体在身边摩擦。笑声很大,觥筹交错,灯光迷离。我站在人群中央,被簇拥着,恭维着,像一个新加冕的王。

可每当曲终人散,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独自的身影时,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便如冰冷的潮水般涌来。再多的酒精也无法彻底驱散。镜子里那张脸,曾经只是被生活磨砺得有些憔悴,如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。眼底深处,是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洞和……浑浊。像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油污。有时深夜惊醒,指尖会莫名其妙地传来一阵刺痛,仿佛被无形的针扎过,仔细看去,皮肤却又完好无损。

第七次典当后,我坐在新购置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,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炫目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,皮肤干燥粗糙,缺乏弹性。一种深沉的疲惫感,并非来自身体,而是源于灵魂深处,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缓慢地、不可逆转地抽走。我端起酒杯,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,映出我有些扭曲变形的倒影。那倒影的眼底,似乎有什么不属于我的、灰败的东西一闪而过。

“第八次。” 我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乌木门,声音已经彻底褪去了最初的那点犹豫,只剩下一种被财富浸泡出来的、冰冷的熟稔。煤油灯的光依旧昏黄摇曳,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,与那些奇形怪状的物品影子纠缠在一起。

长衫老人抬起头。这一次,他那浑浊的、死鱼般的眼珠,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。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,似乎多了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专注,像是在清点库存,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即将到来的终结。

“周海涛。”我报出名字,一个在公司里处处与我作对、甚至试图举报我挪用项目资金的竞争对手。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,带着冰冷的恨意。

老人枯槁的手指,依旧伸向那杆冰冷的黄铜秤杆。动作依旧缓慢、精确,带着那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。秤杆悬空,秤砣在无形的重量下微微晃动。

然而这一次,他没有立刻报出价码。

秤杆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平衡姿态。他浑浊的眼珠低垂着,凝视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秤盘,仿佛在读取某种只有他能看见的刻度。时间在寂静中流淌,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“哔啵”声,敲打着这坟墓般的寂静。

我的心,在这种反常的沉默中,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悬起。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开始在胃里翻腾。怎么回事?难道这个周海涛的“命数”有什么不同?还是……钱?这个念头让我瞬间又压下那点不安。管他呢,只要金子到手就行!

终于,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比以往更加低沉,像砂砾在石棺上摩擦:

“此命……值纹银一百八十两。”

一百八十两!又是一笔巨款!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安瞬间被狂喜的岩浆淹没。焦躁?哈,果然是错觉!我眼中只剩下那即将到手的、沉甸甸的黄金。

“当!”我斩钉截铁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
老人放下秤杆。枯瘦的手伸向柜台下,摸索着。片刻,那个熟悉的、暗红色的丝绒布袋被放在了乌木柜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我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抓。

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布袋冰冷的丝绒表面的刹那——

那只枯瘦如鹰爪的手,却猛地按在了袋子上!动作并不快,却带着一种千钧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道。

我猝不及防,手指僵在半空,愕然抬头。

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下,长衫老人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,正对着我。这一次,那浑浊眼瞳深处,不再是死寂的深潭,而像是有两簇极幽暗的鬼火,倏地跳动起来!他那张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上,嘴角正以一种极其僵硬、极其缓慢的弧度向上牵扯。

他在笑!

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笑容。嘴角的弧度扭曲着,牵动着脸上每一条深刻的皱纹,使整张脸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形态。像是泥塑的神像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,露出了里面深藏的、非人的东西。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,那两簇幽暗的鬼火越发明亮,带着一种……近乎贪婪的期待?一种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狂喜?

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,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!比这当铺里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!仿佛灵魂都被冻结。

“恭喜……” 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和骨髓里,“你……是第九件典当品。”

第九件?典当品?

大脑一片空白,像被重锤狠狠击中。什么意思?我?典当品?那八个被我典当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,瞬间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翻滚、灼烧!张德贵、王经理、李莉、刘秃子……周海涛!不!不可能!

“你…你说什么?!”我失声尖叫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,猛地想要抽回手,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,动弹不得。怀里的七个空布袋(第八个还在柜台上)像烧红的炭块,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。

就在我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这间狭窄、昏暗、充满腐朽气息的午夜当铺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,剧烈地扭曲、晃动起来!

墙壁上那些覆盖着厚厚灰尘的货架、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轮廓,在剧烈的晃动中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崩塌、溶解。乌木柜台在眼前龟裂、剥落,碎屑纷飞,露出底下朽烂的本质。头顶那盏唯一的、布满裂纹的煤油灯,“噗”地一声熄灭了。

绝对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瞬。

紧接着,一种幽绿、惨白的光,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,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。这光冰冷、死寂,不带一丝火气,如同墓穴深处积攒了千年的磷火。

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!

哪里还有什么当铺?

我正站在一个巨大、阴森的灵堂中央!

高高的、惨白的布幔从看不见的穹顶垂落下来,无风自动,像招魂的经幡。布幔上,用浓墨写着巨大的、扭曲的“奠”字,如同垂死者最后挣扎的笔触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烛纸钱焚烧后的气味,混合着尸体腐败般的甜腥。

无数惨白色的圆形纸钱,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暴雪,从灵堂的各个角落凭空涌现,打着旋儿,铺天盖地地朝我扑来!它们冰冷地拍打在我的脸上、身上,发出簌簌的声响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抓挠。

“啊——!”我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,疯狂地挥舞手臂想要驱散这些冰冷的、死亡的纸片。

就在这漫天纷飞的惨白纸钱中,在我周围的惨白布幔阴影下,一个个模糊的、扭曲的影子,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。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

八个!

整整八个!

它们悬浮在幽绿惨白的光晕里,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、死尸般的灰败色泽。五官模糊不清,像是被水浸泡过又晒干的纸张,只能勉强辨认出扭曲的轮廓。但我知道他们是谁!那臃肿的体态,是张德贵!那刻薄尖瘦的下巴,是李莉!那标志性的秃顶轮廓,是刘秃子!……还有最后那个,带着不甘和怨毒气息的,是周海涛!

八张惨白、扭曲、模糊的脸孔,在幽光中晃动,空洞的眼窝位置,似乎有两点针尖大小的、更深的黑暗,死死地钉在我身上!

一股冰冷、粘稠、带着浓重尸臭和绝望的怨念,如同实质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,瞬间将我淹没!我的血液似乎冻结了,心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停止跳动。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,咯咯作响。
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怖中,八个悬浮的惨白身影,缓缓地、同步地朝我飘近了一步。它们那模糊的、如同腐烂纸张拼接而成的嘴唇,无声地开合着。

一个声音,不,是八个声音重叠在一起,糅合了男女老少所有的怨毒、痛苦和不甘,如同无数冰冷的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铁皮,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:

“轮……到……你……”

“加入……我……们……了……”

最后一个字落下,如同丧钟敲响。

那八个悬浮的、惨白扭曲的身影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骤然加速!它们化作八道灰败的、带着浓烈尸臭的阴风,无声无息,却又快如闪电,从四面八方朝我猛扑过来!

“不——!!!”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,我爆发出此生最凄厉、最绝望的嘶吼!

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,我猛地转身,像一头濒死的困兽,朝着记忆中那扇乌木门的位置——那唯一的、通往生路的狭窄出口——用尽全身力气,疯狂地撞去!

咚!

沉闷的撞击声在灵堂里回荡。

没有门。

只有冰冷、坚硬、纹丝不动的墙壁!

惨白色的布幔被我撞得剧烈晃动,上面巨大的“奠”字扭曲变形,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巨口。预想中的木门碎裂、夺路而逃的场景没有出现,只有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撞回我的肩膀,剧痛瞬间蔓延,骨头仿佛要裂开。

完了!

这个念头像冰水浇头,绝望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身后,那八道裹挟着刺骨阴寒和浓烈尸臭的灰败阴风,已然近在咫尺!冰冷的气息几乎要贴上我的后颈,皮肤上瞬间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。

“滚开!滚开啊!”我歇斯底里地尖叫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双手在面前胡乱地挥舞、抓挠,试图抵挡那无形的恐怖侵袭。但挥舞的手臂只搅动了冰冷的空气和簌簌落下的纸钱,对那扑来的怨灵毫无作用。

就在那八道阴风即将彻底吞噬我的瞬间——

“呃啊——!”

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,并非出自我口,而是来自我身前!

那扑向我的八道灰败身影,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墙壁,猛地向后弹开!它们在惨白的光晕中剧烈地翻滚、扭曲,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都露出了极度痛苦和惊骇的神情,发出无声的尖啸。

我惊魂未定,大口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。怎么回事?发生了什么?

“哼。”一声冰冷的、带着无尽嘲弄的轻哼,从我身侧响起。

是那个长衫老人!

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,距离我不到一步之遥。依旧是那身深色的、盘扣严密的古怪长衫,像裹尸布般贴在他枯槁的身体上。但此刻,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,在幽绿惨白的光线下,呈现出一种近乎金属的、非人的质感。浑浊的眼珠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两点燃烧的、幽蓝色的火焰!冰冷,死寂,却带着焚尽一切灵魂的恐怖威压。

他枯瘦如柴、形同鹰爪的右手,正平平地伸出,五指张开,掌心对着那八个被无形力量弹开、正在空中痛苦翻滚的怨灵。掌心之中,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火焰般吞吐闪烁,构成一个极其繁复、不断旋转的诡异符文,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禁锢之力。

刚才挡住怨灵扑击的,正是这只看似枯槁的手掌!

“聒噪。” 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棺上,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,“时辰未至,岂容尔等僭越?”

那八个怨灵似乎对这幽蓝的符文火焰极其畏惧,在无形的禁锢力场中徒劳地挣扎、扭曲,发出无声的哀嚎,却无法再靠近分毫。它们那模糊空洞的眼窝位置,两点针尖般的黑暗死死地“钉”在我身上,怨毒几乎凝成实质。

“时辰?” 我抓住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,“什么时辰?放我走!求你!金子!金子我都还给你!全还给你!” 我手忙脚乱地去掏口袋,想把那些象征着我罪孽的空布袋掏出来,却只抓出几张冰冷的纸钱。

长衫老人缓缓转过头。那两点幽蓝色的火焰“眼珠”落在我脸上。没有愤怒,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如同看待实验皿中挣扎虫豸般的、绝对的漠然。

“还?” 他嘴角再次扯出那个僵硬诡异的弧度,幽蓝的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,“典当既成,岂有反悔之理?此乃契约,亦是汝之宿命。”

他的目光,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目光,缓缓下移,落在了我的胸口,仿佛能穿透皮肉,直视我跳动的心脏。

“时辰……” 他沙哑的声音拖长了调子,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,“待汝……心满意足,再无‘可当’之念时,便是吾……收取最终典当品之刻。”

心满意足?再无“可当”之念?收取最终典当品?

这几个词如同冰锥,狠狠凿穿了我混乱的思维。最终典当品……是我!他一直在等的,就是我彻底沉沦、再无回头可能的那个瞬间!那八个名字,那八条人命,不过是……喂养我贪婪的饵料?是让这“最终典当品”更加“成熟”、更加“饱满”的养料?

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!我像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了千年的陷阱!之前的挥霍、放纵,每一次用他人的生命换取黄金的快感,每一次推开这扇鬼门时的兴奋……都只是在加速把自己推向这最终的屠宰场!
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 我失神地喃喃,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,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,周围是飘落的纸钱,“你骗我!你一开始就在骗我!”

“骗?” 长衫老人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、如同朽木摩擦的“嗬嗬”声,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,“吾只言‘九次即止’,何曾……有骗?” 他那只燃烧着幽蓝符文的手掌依旧稳稳地对着那八个被禁锢的怨灵,幽蓝的火光映照着他非人的脸孔。

“九次即止……” 我瘫在地上,反复咀嚼着这句最初被我嗤之以鼻的警告。原来“止”的,不是典当的次数,而是……我这条命!九次,前八次是铺垫,第九次,就是收割!

“时辰未至……” 老人幽蓝的目光再次扫过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,那目光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,“汝……尚有债未偿尽,心……犹未死。” 他沙哑的声音顿了顿,仿佛在宣判,“滚吧。待汝……再无‘可当’之念时,自会……归来此地。此地……永为汝留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那只燃烧着幽蓝符文的手掌猛地一收!

掌心那个繁复旋转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!整个灵堂仿佛被投入了蓝色的熔炉!光线扭曲,空间震荡!

那八个被禁锢的怨灵发出无声的、充满极致痛苦的尖啸,身影在刺目的蓝光中剧烈扭曲、模糊,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,迅速消融、溃散!最后化为八道更加暗淡的灰气,惨白布幔上那巨大的“奠”字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,八道灰气如同倦鸟归巢,瞬间被吸入了那浓墨写就的笔画之中,消失不见!

紧接着,刺目的蓝光也瞬间收敛、熄灭。

我下意识地闭紧双眼,再睁开时——

眼前不再是那阴森恐怖的灵堂。

我又一次站在了那条狭窄、冰冷、弥漫着霉味和雨水气息的暗巷里。身后,是那扇熟悉的、虚掩着的乌木门,门楣上那盏孤灯依旧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,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带。门楣上生锈的铜铃,在夜风中发出轻微而干涩的声响。

“叮……”

冰冷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、身上,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衫。巷子里死寂无声,只有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,单调而冰冷。

刚才的一切……是幻觉吗?

我僵硬地低下头,看向自己的双手。空空如也。没有金条,没有空布袋,也没有冰冷的纸钱。只有巷子里肮脏的泥水沾满了掌心。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西装内袋——那个一直贴身放着的、装着巨额银行卡的钱包,不见了。再摸裤兜,车钥匙、公寓门禁卡……所有象征着我那短暂奢靡生活的物件,全部消失了!

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,那挥金如土、纸醉金迷的几个月,连同那令人魂飞魄散的灵堂恐怖,都只是一场被雨水泡胀的、光怪陆离的噩梦。

可是……

我猛地抬起手,借着巷口远处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芒,看向自己的手腕内侧。

皮肤上,不知何时,赫然浮现出九个极其细小的、如同用极细墨笔点上去的黑点!它们排列成一个诡异的、首尾相连的环形。那黑色幽深无比,仿佛不是画在皮肤上,而是直接烙印在血肉深处!指尖轻轻触碰,传来一阵诡异的、直达骨髓的冰冷刺痛!

这不是梦!

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比这雨夜冰冷百倍,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。我瘫软地靠在湿冷滑腻的墙壁上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

“待汝……再无‘可当’之念时……”

长衫老人那沙哑冰冷、如同丧钟般的声音,再次在死寂的脑海中回荡。

“自会……归来此地……”

巷子尽头,那盏孤灯的光芒,在雨幕中摇曳着,像一只永不闭合的、冰冷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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