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进出租屋第一天,我在墙角发现一行刻字:
“别开灯,黑暗里有东西”
当晚灯管无故爆裂,黑暗中浮现磷光字迹:
“第三个租客还活着”
我颤抖着摸向手机,屏幕亮起时——
那行字正趴在我背上写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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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进这间出租屋的第一天,太阳正竭力把最后一点余热泼洒进城市的水泥丛林,空气黏腻得能攥出水来。租金低得离谱,中介塞过钥匙时眼神闪烁,语速快得像在赶火车,“手续齐了,王先生,您直接入住就行,有什么小问题……自己克服克服。”他没给我多问的机会,几乎是跳着钻回了开着冷气的车里。
老式居民楼,墙皮剥落得厉害,楼道里光线昏沉,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饭菜馊掉混合的气息。打开房门,那股味道更浓了些,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空置太久的灰尘味。房子格局逼仄,客厅狭小,卧室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摇摇晃晃的衣柜。墙壁不算太白,有些细微的裂纹,像一张张干涸土地的网。
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。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穿过客厅,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的尖角,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。低头揉着痛处,目光无意识地在墙角逡巡,就在那里,靠近踢脚线的地方,借着窗外残余的天光,我看到了一行刻痕。
刻得很深,边缘有些毛糙,像是用钥匙或者什么硬物反复划上去的。字迹歪歪扭扭,透着一股仓皇:
“别开灯,黑暗里有东西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失笑。恶作剧吧?前任租客的无聊把戏,或者是哪个小孩子的涂鸦。这种老房子,有点这种“历史遗迹”再正常不过。我没太在意,只是那行字像一根极细的冰刺,轻轻扎了一下心底某个角落,留下一点微凉的痕迹。
收拾完行李,天色已经彻底黑透。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,我草草冲了个澡,热水器工作起来发出沉闷的呜咽声。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积了灰的吸顶灯,节能灯管在白色的塑料灯罩后面,发出稳定却略显惨白的光。
城市的声音隔着窗户模糊地传进来,车流声,隐约的喇叭声,远处工地施工的闷响。一切似乎都很正常。
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,快要沉入睡眠时——
“啪!”
一声极其清脆、响亮的爆裂声猛地炸开,紧接着是细碎的玻璃屑簌簌落下的声音。
眼前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起来。我猛地从床上坐起,心脏跳得又重又快,撞得胸口发疼。怎么回事?跳闸了?还是灯管老化了?
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,伸手不见五指。窗外零星的光根本无法穿透这厚重的墨色。寂静被无限放大,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,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。那行刻字毫无征兆地跳进脑海——“别开灯,黑暗里有东西”。
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节节爬上来,头皮阵阵发麻。我强迫自己深呼吸,告诉自己冷静,只是巧合,只是灯管寿命到了。
眼睛在努力适应黑暗,但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。就在这片纯粹的、令人心慌的黑暗里,一点微弱的、异样的光,缓缓浮现出来。
就在我对面的那面墙上。
不是反射的窗外光,那是一种自身散发出来的、冰冷的、带着点绿意的磷光。字迹开始显现,一笔一划,像是有人用无形的笔蘸着荧光涂料在书写,缓慢,却异常清晰。
“第三个租客还活着”。
字迹工整,甚至带着点娟秀,但在此情此景下,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。
第三个租客?活着?什么意思?前面的租客呢?死了?这行字是谁留下的?给谁看的?
无数疑问和恐惧瞬间塞满了大脑,我浑身冰凉,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。巨大的惊骇让我几乎无法思考,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——光!我需要光!
我颤抖着,几乎是凭借本能,向床头柜摸去。手机,手机就在那里。
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外壳,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过来,拇指慌乱地在屏幕上滑动,按亮了屏幕。
微弱的光亮起,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,勾勒出床和床头柜的模糊轮廓。
就在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,就在光线勉强能照到的范围边缘,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。
我的肩膀上,搭着什么东西。
不是衣服的褶皱。
那是一只手的轮廓,苍白,纤细,几乎透明,正从我肩膀后方的视觉盲区,缓缓伸过来。它的指尖,似乎正点在我的背心位置。
不!
不是似乎!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强烈恶意的触感,清晰地透过薄薄的睡衣,烙印在我的脊梁骨上。它在动!像笔尖划过皮肤,带着一种令人崩溃的缓慢和专注,正在我背上……写字!
“呃……”
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喉咙,连一声完整的尖叫都发不出来。我猛地扭过头,身体因为极度惊骇而僵硬得不听使唤。
手机屏幕的光,随着我的动作,颤动着向上移去。
光线首先照亮了更多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皮肤紧绷,能看到青黑色的血管纹路。然后,光线上移,越过肩膀,我看到了……
一头乱糟糟、干枯如同稻草的黑发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在发丝的缝隙间,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。
没有眼白,没有瞳孔,整个眼眶里是一片纯粹的、浓稠的黑暗,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旋转着,要将我的灵魂也吸摄进去。
它趴在我的背上,头紧贴着我的脖颈,那只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。另一只手,那只我感觉到的手,正稳稳地、一笔一划地在我后背的皮肤上移动,刻下冰冷的、未知的笔画。
我想动,动不了。想叫,发不出声音。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,只能死死地回望着那只黑洞般的眼睛,感受着背后那令人发疯的书写感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那只眼睛,在我凝固的注视下,极其轻微地,眨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个声音,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,干涩,嘶哑,像是生锈的刀片在刮擦骨头:
“轮到……你了。”
“啊——!!!”
积压的恐惧终于冲破了束缚,化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,猛地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。我像是被电击一样从床上弹起,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撞,试图甩掉背上的东西,手机脱手飞出,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板上,屏幕的光闪了闪,顽强地没有熄灭。
我跌跌撞撞地翻滚下床,手脚并用地向卧室门口爬去,背后那冰冷的触感和书写感依然残留着,挥之不去。我不敢回头,拼命地爬,肺部火辣辣地疼,心脏快要跳出胸腔。
摸到了门框,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。我扶着门框站起来,双腿软得像面条,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我强迫自己回头,望向床上。
手机屏幕的光孤零零地照着一小块地板,床上空荡荡的,除了凌乱的被子,什么都没有。
那只手,那个头,那只眼睛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只有背上那残留的、冰冷的书写感,和脑海里回荡的那句“轮到你了”,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,刚才发生的一切,不是噩梦。
我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黑暗重新包裹上来,因为手机的光只能照亮极小的一片区域,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、更加危险。
那行墙上的磷光字迹,“第三个租客还活着”,依旧幽幽地散发着冷光,像一只窥视的眼睛。
我蜷缩起来,抱住膝盖,把脸埋进去,试图获得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。
轮到我了?
什么意思?
这间屋子,到底隐藏着什么?
还有,那个“还活着”的第三个租客……现在在哪里?
寂静中,只有我粗重、紊乱的喘息声。但隐隐约约地,在那喘息声的间隙,我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、仿佛指甲在粗糙墙面上轻轻刮擦的声音。
嘶啦……嘶啦……
从客厅的方向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