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割脸,披挂猎猎,他脚尖一点,从老石台跃下,落地时右臂光丝一颤,第七重混沌相的裂口已合了八成。
火在经脉里走得很稳,像一条刚驯服的龙。
他没回洞府,也没去静修,反而朝着三星洞演武场的方向去了。
那边锣鼓响得正急,一帮弟子在比试。
他来得正好。
棒还插在背后,贴着脊梁,温温的,像是睡着了。
可他知道,它没睡,它在等。
等他动手。
演武场设在半山腰,青石铺地,阵纹刻得密,专为压制法器波动。
四周站满了弟子,三五成群,指指点点。
比试的两人正在交手,一个使剑,一个舞锤,招式花哨,力道不足,地脉纹都没震一下。
孙悟空站在场外,没出声。
有人看见他,愣了一下,随即低语起来。
“那不是昨夜从熔炉出来的?听说差点烧成灰。”
“嘘,别提熔炉,你没见他眼底还有红丝?那是火毒没清。”
孙悟空咧了咧嘴,没反驳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脚刚落,地面就轻轻一抖。
不是他踩的。
是棒。
棒感应到了地下的火脉,微微震了一下,像是嗅到了肉香的狼。
场中比试的两人动作一顿,剑与锤同时偏了半寸。
他们没察觉,但阵台边执符的监考弟子脸色变了。
“地脉……动了?”
话音未落,孙悟空已跨入场中。
“我来试两招。”
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全场锣鼓。
没人拦他。
也没人敢拦。
上一场刚结束,这一场还没定人。
按规矩,谁先上,谁试手。
他站定,棒仍背着,只伸出右手,朝对面一勾。
“来。”
对面是个使长枪的,脸色发白,握枪的手抖了半息,终究没退。
枪尖一抖,直取咽喉。
快,狠,带风雷声。
寻常人得退三步。
孙悟空没动。
就在枪尖距喉前三寸,他右手一翻,两指夹住枪杆,轻轻一拧。
咔。
枪头炸成铁屑,飞灰落地。
长枪弟子僵在原地,脸色由白转青。
全场静了两息。
然后有人笑出声:“花架子,打个蚊子都费劲。”
笑声刚起,孙悟空忽然抬脚,棒从背后滑出,轻轻一顿。
咚。
不是重击,只是点地。
可地面像被烫了一样,猛地一拱,一圈赤红裂纹从棒尖炸开,蛛网般蔓延三丈。
地火!
有人惊叫。
那火不是喷,是渗,从石缝里钻出来,像血一样红,热浪扑脸,逼得前排弟子连退五步。
阵台上的符纸“啪”地自燃,化成灰。
“他动了地脉!”
“不可能!这阵能锁九成火气,他怎么——”
话没说完,孙悟空已收棒。
火也收了。
地面裂纹还在,红光渐暗,像刚熄的炭。
他看也没看那些人,只对刚才使枪的弟子说:“你枪太直,一折就断。”
那人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孙悟空转身要走。
就在这时,他后颈汗毛一炸。
不是杀意,是阴劲。
有人在阵下动了手脚。
他猛地回头,目光扫过阵台边缘。
一块青石砖微微错位,底下透出一丝黑气,正顺着阵纹往中央爬。
是禁术。
借地脉火气扰乱比试者神识,让人失招、自伤,甚至爆体。
小手段,阴毒。
但——
他嘴角一扬。
正好。
他大步走回场心,棒尖朝地,缓缓下压。
这一次,他闭上了眼。
金瞳在眼皮底下转动,第七环星图无声逆旋,混沌吸力从瞳底涌出,像一张无形的大口,对着整片地底火脉,狠狠一吸。
方圆十丈的地火脉动,瞬间停滞。
下一瞬,所有火气被抽离地脉,顺着棒身灌入。
棒身龟裂纹暴涨赤光,像活了过来。
他睁眼。
金瞳深处,火纹如龙盘绕。
棒起。
无声无息。
落。
轰——!
赤光炸开,如日初升,刺得所有人闭眼。
再睁眼时,地面已不是青石。
是琉璃。
黑金色的熔岩铺了三丈,像倒了一池铁水,还在缓缓流动。
中央一道深槽,宽三尺,深不见底,边缘光滑如镜,像是被天刀劈过。
棒影。
那是棒落时留下的痕迹。
场中十人,全被余波掀翻,滚出五步,衣角焦卷,却无人受伤。
那个动阵脚的弟子瘫坐在地,脸色惨白,手还按在阵符上,可符已碎,黑气被熔成一缕青烟,散了。
全场死寂。
没人说话,没人动。
监考弟子手里的玉牌“啪”地裂了半边,他都没察觉。
孙悟空站在熔痕边缘,棒已收回背后,光丝顺着脊背沉入皮下。
他脸上没笑,也没怒。
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可所有人都知道——发生了。
他没看任何人,转身就走。
披挂鼓动,脚步沉稳。
所过之处,余火自熄,熔岩凝固,地面恢复青石模样,仿佛刚才那一击,只是幻觉。
可那道黑金槽还在。
深,直,烫手。
十步外,一个弟子伸手去摸那槽边。
指尖刚触,猛地缩回,掌心一片焦黑。
他抬头,看着孙悟空的背影,声音发颤:“那……那不是法器……”
旁边人问:“是什么?”
“是活的。”
“什么活的?”
“火……认它为主。”
这话没人接。
因为没人知道怎么接。
孙悟空走出演武场,风从山口灌进来,吹得披挂猎猎作响。
他抬手,摸了摸背后棒身。
温的。
棒心深处,那道被他抽离的结构脉络还在,静静躺着,像一颗没醒的种子。
他知道,这棒不止是火。
它是钥匙。
开什么?
他不知道。
也不急。
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——
这山,这地,这火。
他能叫它起,也能叫它灭。
他往前走,脚步未停。
身后,熔痕深处,最后一丝赤光缓缓熄灭。
但就在光灭的刹那,那黑金槽底,一道极细的红线,悄然游动了一下。
像脉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