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那里,右臂火焰未熄,火光顺着经脉游走,最终汇入眼底。
那朵火莲静静燃着,不像先前那般暴烈,反倒有种沉甸甸的凝实感。
风从残云间穿过,卷起几缕焦灰,可他没动。
不是不能动,是不想。
刚才那一击,把雷锁吞了,把棋局看了,也把路摸清了。
现在该轮到他出招。
“再烧一次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在跟谁打赌。
话音落,他闭上了眼。
左眼深处,混沌星图缓缓铺开,像一张看不见的网,稳稳托住整个神识。
右眼火莲则开始收缩,九瓣火焰向内塌陷,温度越来越高,却没外溢半分。
体内的三昧真火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,尽数倒灌回瞳孔最深处。
这不是释放,是压缩。
火越压越小,最后缩成一点赤金,悬在火莲正中心,仿佛一颗将爆未爆的星子。
与此同时,残留的雷劲还在空中游荡,时不时窜上他的肩头,噼啪作响。
这些余波本该干扰神念凝聚,可他反而借力使力,让那些乱窜的电丝钻进眉心,化作刺激星图运转的引信。
“来吧。”他睁开眼,右瞳猛然一震。
轰!
火莲炸开了。
不是向外炸,而是向内绽。
九瓣齐开,每一瓣都映出不同的光影——炉火、雷纹、血丝、残丹……纷乱画面如潮水涌出,瞬间席卷十方。
强光刺得远处云层翻滚退散,连凌霄殿檐角的铜铃都震断了两枚。
就在火光最盛时,莲心一闪,浮现出一幅清晰影像:
八卦炉角落,一个瘦小身影正俯身拨弄炉火。
那是名炼器童子,青灰布袍裹身,袖口磨得发白。
他伸手去够炉壁缝隙里卡住的一粒金丹残渣,指尖刚触到,一道赤金火舌突然从炉缝中窜出,猛地扫过他肩头。
布袍应声而燃,半截衣袖化作飞灰。
童子惊叫一声,踉跄后退,手中那粒残丹也滑落下去,掉进炉底暗沟,转瞬不见。
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可孙悟空没放过。
他金瞳一缩,混沌星图高速旋转,硬生生将那一瞬定格、拉长、拆解。
不只是看见童子失袖,他还窥到了更深处——
那道火舌并非寻常炉火,而是混着一丝暗金血线,从炉壁裂缝中渗出,与三昧真火交融后才喷发而出。
那血丝极细,若不仔细看,根本察觉不到,但它流转的轨迹,竟与刑天残魄的气息完全一致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低声道,“炉子里烧的,不止是丹。”
他忽然笑了。
笑得有点邪。
“老君啊老君,你藏得够深,连火都敢动手脚。”
话音未落,天地骤暗。
三十三重天某处虚空裂开一道口子,浮现出太上老君虚影。
那人影须发皆白,手持拂尘,面容慈悲,周身道韵流转,似要遮蔽方才火莲所现的一切。
风停了,光敛了,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试图抹去那段影像。
可孙悟空没退。
他反而往前踏了一步,右眼火莲虽已爆燃殆尽,但他张口一吸,将最后一缕残焰吞入左眼。
刹那间,混沌星图受高温激发,边缘扩张一圈,浮现出一道逆向流转的咒纹——正是往生咒逆练之相。
这纹路一现,老君虚影所散发的道韵顿时出现裂痕。
就在屏障碎裂的瞬间,他金瞳锁定虚影手腕——
金刚琢套在其上,表面古朴无奇,可当一道微光掠过时,那镯子内侧赫然浮现出一道刻痕:一柄飞刀轮廓,刀尖朝下,刃口带血。
陆压斩仙飞刀的印记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他咧嘴一笑,牙缝里还沾着点灰,“拿着鸿钧的东西,装什么清净道士。”
虚影微微一颤,随即消散。
风重新吹动,云层翻涌,战场恢复原状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可他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变了。
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,五指合拢又张开。
体内雷火冰三系法则不再各自为政,而是沿着一条新的脉络循环往复,流畅得像是天生一体。
战纹贴着皮肉流动,温润如玉,不再有半点撕裂感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
他缓缓闭上右眼。
在意识深处,一座微小世界正在成型。
不大,也就巴掌高,悬浮于瞳孔背后。
中央是一朵熄灭的火莲,莲心处不断回放着八卦炉内的景象:童子失袖、残丹滑落、血丝渗出……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,反复推演。
而在世界边缘,隐约可见一道裂缝,通向更深的黑暗。
那里面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“还没完。”他喃喃道。
就在这时,左眼混沌星图忽然一跳。
不是受到攻击,也不是能量波动,而是一种……共鸣。
极远之地,某种沉睡的东西醒了。
他猛地抬头,望向东海方向。
归墟海眼的位置,传来一阵细微震颤,像是地脉深处有人敲了三下钟。
紧接着,他胸口战纹猛地一烫,刑天干戚虚影在皮下浮现一瞬,随即消失。
“等你很久了。”他说。
下一刻,他抬手按在眉心,金瞳深处那座微型世界缓缓转动,火莲虽灭,但余温未散。
他没有收力,也没有移动,只是静静地立在虚空,任风吹乱披挂。
远方,一片乌云悄然裂开。
云缝中,一滴水落下。
不偏不倚,砸在他额前,顺着眉骨滑下,像泪,却不凉。
他没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