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十七分,城市还在梦乡里打呼噜,街道空荡得像被时间遗忘的走廊。路灯昏黄,洒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,映出斑驳的光影,如同沉睡者梦中零散的记忆碎片。整座城市像一头疲惫的巨兽,在夜的深处缓缓呼吸,偶尔有出租车碾过积水的声音,像针尖划破寂静。
可就在这一刻,热搜榜却像被谁踹了一脚,猛地炸出三条带血的词条:
《这三十个名字,吃了老百姓十年饭》
《境外账户流水曝光,每一笔都带腥味》
《他们嘴上说为民,背地里养着多少条狼》
这三个标题,像三把淬了毒的匕首,直插舆论咽喉。短短三分钟内,热搜前五占去三席,评论区瞬间被点燃。有人怒骂,有人质疑,更多人是震惊——这些名字,不是高官,就是名流,有的甚至刚在电视上讲完“廉洁奉公”,转头就被扒出海外资产过亿。
微博服务器一度告急,抖音、快手、知乎、b站……所有平台都在疯传截图。有人开始翻旧新闻,有人贴出十年前的会议照片,对比如今的豪宅豪车,愤怒像野火般蔓延。
而在城市边缘一栋废弃的汽修厂地下,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开启。冷风裹着机油味灌入,灯光昏暗的房间里,梁云峰正站在投影屏前,盯着那三条热搜,嘴角抽了抽。
“这标题,”他低声说,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,“像极了菜市场大妈吵架时的气势。”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,袖口磨出了毛边,脚边堆着几台老旧笔记本和一堆杂乱的数据线。墙上挂着一块手绘的全国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红蓝标签,像是某种地下战争的沙盘推演。
“但有效。”他补充了一句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节奏沉稳,像在计算什么。
安全屋的角落,赏善使靠在墙边,右腿打着临时夹板,腿上缠着绷带,隐约渗出血迹。他闭着眼,像是睡着了,听见声音才缓缓睁开。那是一双极冷的眼睛,瞳孔深得像井口,映不出光。
“不是说好低调?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伤后的疲惫,“这哪是放风,这是直接往油锅里泼水。”
梁云峰没回头,只轻轻敲了敲键盘。屏幕上跳动着上千个闪烁的Ip点,像星河般在虚拟地图上流动。每一个光点,都代表一个接入“正义直通车”系统的响应者。
“低调?”他冷笑一声,“现在得让某些人睡不着。睡不着才容易出错,一出错,咱们的‘朋友’就能顺藤摸瓜。”
他说的“朋友”,不是人,是潜伏在各大政务系统、金融网络、监控平台中的“影子程序”——那些被他们悄悄植入的后门、伪装成系统日志的爬虫、伪装成维修指令的监听模块。
这些程序不攻击,不破坏,只是静静收集、记录、分析。它们像寄生在城市神经末梢的微生物,等待一个信号,便开始反向渗透。
他话音刚落,系统提示音叮了一声。
【正义直通车】后台涌入第一波响应者。
不是什么神秘组织,也不是特种部队,而是快递员、社区网格员、中学物理老师、退休交警、夜市摊主、网约车司机……五花八门,遍布全国。
有人留言:“我每天送外卖路过市政大楼,监控死角我都门儿清。”
有人上传了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:“这辆车半夜进地下车库,车牌自动变脸。”
还有人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:“这是我丈母娘小区物业经理的车,牌照是假的,但我拍到了他和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在地下车库交接文件。”
梁云峰一条条看过去,眼神越来越亮。他知道,这些人不是热血上头的乌合之众,而是散落在社会肌理中的“眼睛”和“耳朵”。他们平凡,不起眼,却掌握着最真实的信息流。
他没笑,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划了几下,调出“临渊协议”底层权限。那是他亲手编写的加密通信架构,基于区块链分片技术,结合量子密钥分发原理,哪怕被截获,也无法逆向破解。
市政物联网的残余节点像冬眠的虫子,被他一条条唤醒。伪装成系统维护程序,加密信息包顺着城市光纤悄然扩散,像撒进河里的鱼饵。
“钓鱼执法不行,咱们搞个‘钓正义’。”他低声说,“愿者上钩,信者同行。”
第一波推送后三小时,响应人数突破两千。但问题也来了——有人急吼吼要直播冲进高官别墅,“把他们揪出来游街!”还有人提议黑掉电视台插播证据,“让全国人民看个明白!”
更有人私信他:“我有枪,要不要干一票大的?”
梁云峰看得直摇头:“这不是正义,这是送人头。”
他调出数据库,筛选出具备专业背景的响应者:退伍军人三百二十一人,It从业者四百六十七人,媒体相关一百八十九人,基层公务人员五十六人。
自动分配任务模块启动。退伍的负责区域联络与应急响应,It的搭建加密通道,记者出身的专攻信息核实与舆论引导。每个人的任务都被加密打包,只有在特定时间、特定地点才能解密。
接着,一段匿名录音在加密频道自动播放。
“我知道你们恨。我也恨。”声音低沉,带着砂纸般的粗粝,“可恨不能蒙眼乱砍。我们现在出声,等于替敌人拔掉我们的眼睛。你想让你妈在新闻里看到你被打死的画面吗?想让孩子的爸爸变成‘意外身亡’的通报吗?”
录音停顿了几秒,仿佛在给秦绪留出呼吸的空间。
“我们不是来制造混乱的。我们是来终结混乱的。记住,沉默不是懦弱,而是策略。等待不是退缩,而是蓄力。”
频道瞬间安静。
几秒后,一条新消息弹出:“我懂了。我们不是来送死的,是来送终的。”
紧接着,第二条:“任务收到,开始执行。”
第三条:“坐标已锁定,等待指令。”
第四条:“我这边有新线索,关于第七机械厂的运输记录。”
梁云峰关掉录音,抬头看向墙角的投影仪。赏善使正用笔记本支架支起手机,录一段操作指南视频:“记住,拍照别手抖,上传前检查GpS是否关闭,别让反向定位把你家楼下垃圾桶都拍进去。”
“你这语气,”梁云峰忍不住笑,“像教孙子用智能手机。”
“那也比他们拿着证据冲去市政府门口举牌子强。”赏善使咧嘴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,“至少能活到决战那天。”
就在这时,系统再次提示。
一名来自云南某县的用户主动接入频道,设备信号频段异常,带有军用加密特征。系统自动评估信用值——S级,最高权限。
梁云峰眯起眼,调出对方上传的资料:一段夜间拍摄的公路监控截图,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过检查站,车牌尾号“c07”,车身有细微划痕,与第七机械厂外围监控中出现的车辆一致。
更关键的是,车内副驾坐着的人,左手戴着手表,表盘反光处隐约可见一个同心圆加斜线的标记——和服务器上的一模一样。
那个标记,是“临渊协议”的认证图腾,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。
“边陲小城,军用频段,精准识别c-07……”梁云峰喃喃,“你到底是谁?”
他没追问,而是启动“蜂群协议”。
十二个临时指挥节点在系统中亮起,分布在全国十二个不同城市。每个节点由一名高信用值响应者掌管,彼此独立运作,互不知晓身份。指令通过多重跳转分发,一旦某节点被入侵,系统立即切断连接,并释放虚假数据诱饵,引诱追查者钻进死胡同。
“以前是我在指挥,现在是‘他们’在指挥。”梁云峰看着节点逐一激活,“真正的力量,从来不是一个人扛着炸药包往前冲,而是一群人,默默把路铺到敌人脚下。”
话音刚落,系统突然弹出一行未记录指令:
【蜂群Id-07:接入确认】
梁云峰眉头一皱:“Id-07?我没设这个编号。”
系统自动回应:【来源合法,权限认证通过,接入时间:03:44:12】
“03:44:12?”他盯着时间戳,“正好是‘风’抵达前一秒。”
他迅速调取接入路径,却发现数据流经过七重跳转,最终源头指向一个早已报废的市政中继站。而那个中继站,物理位置就在第七机械厂五百米外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他低声说,“是有人,早就等着这一天。”
他没删Id,也没追查,反而在系统里轻轻敲下一行命令:
【欢迎归队】
与此同时,全国多地悄然联动。
杭州一名网约车司机在乘客遗忘的公文包里发现U盘,上传后确认是某高官秘书的行程表。行程表里,有三处标注为“非公开会议”,时间恰好与境外资金流动吻合。
成都一位社区医生在为老人体检时,无意听到家属谈论“最近别提厂里的事”。她悄悄录音,上传系统后,AI语音分析识别出关键词:“第七机械厂”、“地下三层”、“验收组”。
哈尔滨的退休老电工翻出一张旧图纸,标注着第七机械厂地下三层的电力负载异常——那层楼,根本不在官方备案中。他颤抖着手指在纸上画了个圈:“这地方,用电量够点亮半个省城。”
一条条线索像溪流,汇入“正义直通车”的暗河。
而在西南某县城,一间简陋的民房内,一名穿着旧军大衣的男人正盯着手机屏幕。屋里陈设简单,一张木桌,一把椅子,墙角堆着几箱方便面。他左手腕上,一块老式军表静静走着,表盘背面,刻着一个小小的同心圆加斜线。
他输入最后一段代码,按下发送。
屏幕上,蜂群网络的第07号节点,稳定运行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天还没亮,远处山峦如墨。晨雾在谷底流淌,像一条沉默的河。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上面是一支三人小队的合影,中间那个年轻士兵,胸前别着一枚特殊的徽章——同心圆加斜线。
那是“临渊”最早的标志,也是他们曾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代号。
他用指腹轻轻擦过照片,低声说:“老队长,你当年没打完的仗,我替你接着打。”
十年前,第七机械厂发生过一场“事故”。官方通报称,因电路老化引发爆炸,三名技术人员遇难。可他知道,那不是事故,是灭口。
他和老队长、另一个战友,曾是军方技术安全部的外围调查员。他们发现第七机械厂在秘密研发一种高能粒子干扰装置,能瘫痪城市电网、干扰卫星信号,甚至操控无人驾驶系统。
他们上报,却被调离岗位。老队长坚持追查,三个月后,死于“车祸”。他侥幸逃过一劫,隐姓埋名,蛰伏至今。
如今,信号终于来了。
他转身,将照片塞进贴身口袋,抓起桌上的对讲机。
“准备接应,信号已通。”
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,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:“明白。我这边也动起来了。”
她坐在县城中学的办公室里,窗外晨光微露。她穿着朴素的灰色毛衣,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,桌上摆着一摞物理作业本。她是这里的物理老师,也是“临渊”最早的成员之一,代号“织网”。
她打开班级群,发了一条通知:“今天早读改物理课,讲电磁波原理,带笔记本。”
没人知道,这条通知的附件里,藏着一段加密频段的接入密钥。学生下载的课件,其实是一段嵌套的信号调制程序,能将普通手机变成临时中继站。
她的学生,无意中成了网络节点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安全屋,梁云峰正盯着蜂群网络的总览图。十二个节点稳定运行,第07号格外明亮,数据流平稳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他端起桌上凉透的茶喝了一口,苦得皱眉。
“这茶,比刚才的计划还苦。”他说,“但至少,现在不是我们等风来了。”
他放下杯子,目光落在系统界面上。
【蜂群协议运行正常】
【响应者总数:2,378】
【任务模块分配完成率:98.6%】
【下一阶段指令待发布】
他抬起手,准备输入新命令。
就在这时,投影仪突然闪了一下。
屏幕上,原本空白的第十三个节点位置,悄然亮起一个红点。
梁云峰的手停在半空。
红点静静闪烁,没有标识,没有编号,却自动接入了蜂群网络,权限等级与Id-07相同。
“十三……”他喃喃,“我没开过十三号节点。”
他迅速调取日志,却发现系统记录被一层加密层覆盖,像是被某种高级协议自动屏蔽。他尝试反向追踪,结果指向一个不存在的Ip地址——0.0.0.0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低声说,“除非……有人在系统底层动了手脚。”
他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调出“临渊协议”的原始代码库。那是他十年前亲手编写的初始版本,藏在一块物理隔离的硬盘里,从不联网。
可当他打开文件时,发现代码末尾多了一行注释:
【若见十三,风已至。】
他的呼吸一滞。
这行字,是他自己的笔迹。
可他……根本不记得谢过。
记忆像被撕开一道口子。十年前,他在编写协议时,曾因过度疲劳陷入短暂昏迷。醒来后,发现代码已经自动补全,而那段补全的代码,效率远超他的设计。
他曾以为是梦游,或是系统自动生成。
现在想来,或许……那不是他写的。
而是“别人”借他的手写的。
“风……”他喃喃,“原来早就来了。”
他缓缓坐回椅子,盯着那个红点,久久不动。
十三号节点,没有发送任何数据,也没有接收指令,只是静静地亮着,像一颗悬在夜空中的星。
它不急于行动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梁云峰忽然笑了,笑得有些苦涩。
“你们到底是谁?”他对着屏幕轻声问,“是敌人?还是……比我更早醒过来的人?”
他没有关闭节点,也没有试图破解。
而是轻轻敲下一行命令:
【风已至,不必问来路。】
【第十三节点,权限同步,任务待命。】
系统安静地接受了指令。
蜂群网络,正式进入十三节点时代。
与此同时,全国各地的响应者开始收到新的任务包。
杭州的司机接到一条导航指令,让他绕行第七机械厂东门。
成都的医生被系统提示,某位患者家属的通话记录需重点分析。
哈尔滨的老电工收到一段音频,需要比对地下三层的电流频率。
而云南的军大衣男人,正站在县城外的山坡上,望着远处机械厂的轮廓。他按下对讲机:
“信号稳定,节点已激活。下一步,是时候让风,吹进他们的梦里了。”
织网老师站在讲台上,翻开物理课本。
“今天我们讲电磁波。”她声音平静,“它看不见,摸不着,却能穿透墙壁,跨越山海,连接世界。”
台下学生低头记笔记。
没人知道,这堂课,正在改写一场战争的规则。
而在安全屋,梁云峰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天边泛起鱼肚白,城市即将苏醒。
他望着远处的高楼群,轻声说:
“以前,我们是躲在暗处的人。现在,我们是风。”
“风不杀人,风只推倒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东西。”
他转身,重新坐回电脑前。
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道指令:
【启动‘清源’行动。】
【目标:第七机械厂。】
【时间:72小时后。】
【代号:风起青萍。】
屏幕缓缓变暗,蜂群网络的十三个节点,同时闪烁了一下,像十三颗星,悄然点亮了黎明前最深的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