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云峰的话音刚落,赏善使和罚恶使便已动身。山风还在吹,但他们心里的火已经烧到了冠州。
车轮碾过山路,像正义在滚动。赏善使坐在副驾,手里攥着那把裂了缝的口琴,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道裂痕,仿佛在读一首无声的诗。他没再哼曲子,也没提那五块钱的面债,只是低声说:“你说,一个女孩拼了命考出来的分数,凭什么被人像擦黑板一样抹掉?”
“因为有些人,早就把规则当成了自家的擦脚垫。”罚恶使握着方向盘,眼神直视前方,声音如铁铸的钟,“他们不是不懂法,是仗着有权,把法踩在脚下当垫脚石。”
“可她烧纸时喊的是梁云峰的名字。”赏善使抬头,目光穿透风尘,“她不认识我们,却信了那个名字背后的光。”
“所以这光,不能灭。”罚恶使踩下油门,引擎低吼如猛兽苏醒,“也不能只照一个地方。真正的正义,不是照亮一间屋子,而是点燃一座城。”
“就像古人说的,‘天无私覆,地无私载,日月无私照’。”赏善使轻叹,“可如今,有人连一缕阳光都要霸占。”
“那我们就做那阵风,把乌云吹散。”罚恶使冷笑,“风不说话,但它走过的地方,浊气尽退。”
两小时后,冠州殡仪馆外,灰云压城。风卷着纸灰在空中打旋,像是亡魂未散的低语。
梁成老人坐在灵堂角落的长椅上,背驼得像一张拉满后松了弦的弓。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上是梁小雨穿着校服,笑得像六月的阳光。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,露出额头上尚未消退的淤青——那是上访时被保安推搡留下的记念。
赏善使走过去,没说话,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把口琴,轻轻吹起《茉莉花》的前几句。
音符飘进灵堂,像一缕暖风拂过冰面。
老人的手猛地一抖,照片差点掉落。他缓缓抬头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:“这调子……小雨最爱听这个。”
“她说过,等考上大学,要站在礼堂里,让全校都听见她念自己的名字。”赏善使把口琴收好,单膝蹲下,平视着老人,声音温柔却坚定,“我们来了,就是来帮她把名字念响的。”
“名字不是墓碑上的刻字,是活着的证明。”罚恶使站在一旁,声音低沉,“她不该被遗忘,更不该被顶替。”
梁成老人颤巍巍地抬起手,指尖抚过照片上女儿的脸,声音沙哑:“她走前说,‘如果我死了,别哭,要查’。她说,‘我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’。”
“孩子清醒得让人心疼。”赏善使眼眶微红,“聪明人死得早,不是因为他们弱,而是因为他们不肯装傻。”
“装傻是生存的铠甲,清醒是赴死的战袍。”罚恶使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徽章,表面流转着微弱的蓝光,上面刻着三个小字:“信火令”。
“这不是官方证件,也不是什么权力象征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但它代表一件事——有人愿意为不可能的事拼命。就像愚公移山,精卫填海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才是人间最烈的火。”
老人盯着那枚徽章,许久,终于颤巍巍地站起身,从破旧的布包里拖出一个木箱。箱子边缘焦黑,显然是火灾后抢救出来的。
“这是小雨的东西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她说,如果她出事了,一定要交给一个会吹《茉莉花》的人。”
“她早就在等我们。”赏善使接过箱子,指尖触到底部时,察觉到一丝异样——那层木板的厚度不对。
“夹层。”他低声道,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“这孩子,临死都在布局。”
“不,她不是在布局。”罚恶使蹲下身,用工具小心撬开底板,声音低沉,“她是在等一个人,一个愿意为陌生人拼命的傻子。”
“那你就是了。”赏善使咧嘴一笑,眼中闪着光,“这世上最不怕死的,不是英雄,是傻子。英雄有退路,傻子只有一条路——往前冲。”
“我认了。”赏善使拍拍胸口,“傻子不收利息,只收公道。”
暗格打开,一个银色U盘静静躺着,贴着一张小纸条,字迹清秀:
“给未来的人:我备份了真相,密码是‘茉莉’。别让我的名字,变成别人的入场券。”
赏善使眼眶一热:“她早知道会这样。”
“聪明人活不成,是因为他们太清醒。”罚恶使冷笑,“而坏人活得滋润,是因为他们让世界装睡。可装睡的人,最怕有人敲门。”
“那我们就做那个敲门的人。”赏善使将U盘握紧,“一扇门不开,就踹十扇;十扇不开,就烧了整座房子。”
两人连夜赶往梁小雨生前租住的出租屋。门锁锈迹斑斑,房东站在门口,一脸不耐:“赶紧清空,过两天就要拆了。”
“火灾是哪天?”赏善使问。
“七月十号,半夜。”房东撇嘴,“说是电路老化,烧了书桌那一块。警察来过,说没留下啥。”
“没留下啥?”赏善使心中冷笑,“命都留下了,还能说没留下啥?”
罚恶使环视一圈,目光停在墙角一处修补过的墙面。那抹新灰与旧墙颜色分明,像是强行缝合的伤口。
“这墙,补得太急了。”罚恶使眯眼,“急着掩盖什么?”
赏善使走过去,将口琴贴在墙上,轻轻吹出7.8hz的频率。墙面微微震颤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“这里,是空的。”他说,声音如刀锋划过寂静。
两人合力拆开墙体,一个防水铁盒赫然出现。打开后,一部旧手机自动亮屏,播放出一段录音:
“他们改了教育系统后台权限……我用同学账号偷偷导出了原始成绩单,藏在‘茉莉’文件夹。U盘是双因子加密,必须用特定频率激活……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,说明我已经不在了。拜托,别让我白死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赏善使沉默良久,忽然笑了:“她不是求我们救她,是求我们别让她白死。”
“这才是最狠的遗言。”罚恶使将U盘插入便携终端,“因为她知道,活着的人,往往比死者更怕真相。”
进度条开始爬升,但很快卡在37%。
“加密方式很特别。”赏善使皱眉,“需要外部声波共振配合解码,像是……专门为我们设计的。”
“她看过守夜人的资料。”罚恶使冷笑,“这孩子,临死都在布局。”
“不,她不是在布局。”赏善使摇头,眼神深邃,“她是在等一个人,一个愿意为陌生人拼命的傻子。她信,这世上还有人会为一句‘不公平’而拔剑。”
“那你就是了。”罚恶使瞥他一眼,“剑已出鞘,退无可退。”
“我认了。”赏善使咧嘴一笑,“傻子不收利息,只收公道。”
次日清晨,两人分头行动。
赏善使伪装成家长,走进刘氏集团旗下的一所民办高中。招生办主任笑容可掬:“我们和重点大学有‘战略合作’,只要缴费三十万,保证进入‘精英预科班’。”
“成绩不够也能进?”赏善使装傻,眼神却如探针般锐利。
“哎哟,现在谁还只看分数?”主任压低声音,“条条大路通罗马,我们就是那条VIp通道。”
“那去年全县第一的那个女生呢?听说她放弃了?”
主任脸色一变,随即笑道:“人家自己选择出国了嘛,我们尊重个人意愿。”
走出校门,赏善使冷笑:“尊重个鬼,是把她顶替了还装清高。”
他拨通罚恶使的电话:“我刚打听了一些情况,这里面的水可深了,感觉有一张巨大的黑网在笼罩着这一切。”
“黑网?”罚恶使的声音从听筒传来,“不,这是一张人肉流水线——抓寒门学子,换权贵子弟,洗白身份,再收割下一波。”
与此同时,罚恶使调取了近五年冠州高考落榜生的去向数据。结果触目惊心:超过六成被刘氏旗下的职校、预科班吸纳,学费高昂,毕业即失业,而这些机构的注册法人,全部指向同一家空壳公司。
更诡异的是,这些学生中,有七人曾在社交媒体发布过“成绩异常”质疑,随后账号被封,人被约谈,最终“自愿”签署放弃申诉声明。
“这不是教育。”罚恶使在笔记本上画出一张关系网,笔尖如刀,“这是人肉流水线——抓寒门学子,换权贵子弟,洗白身份,再收割下一波。”
他翻到一页记录,停顿了一下:“去年八月,也有个全县第一,叫陈默。录取通知书发到一半,突然被撤,后来‘主动’放弃。”
“又是‘主动’?”赏善使打来电话,“这词都快成免责金牌了。”
“他们用‘自愿’当刀,割的是穷人的命。”罚恶使冷声,“可我们,要用‘证据’当锤,砸的是他们的根。”
“根深才能叶茂,可他们的根,是用别人的命浇灌的。”赏善使冷笑,“这树,该砍了。”
夜色沉沉,宾馆房间内,U盘仍在解码中,进度条缓慢爬升至68%。
赏善使靠在椅背上,望着天花板,心中感慨:“为什么坏人总能把坏事做得这么体面?难道这世间的规则真的只掌握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中吗?不,我相信,正义终将战胜邪恶,那些黑暗的角落终将被光明照亮。”
“因为他们把肮脏的事,包装成了‘规则’。”罚恶使盯着屏幕,“就像用金粉刷粪坑,远看金碧辉煌,近闻臭不可闻。”
“可我们不一样。”赏善使坐直身子,眼神如炬,“我们不玩包装,我们玩拆解——一层皮一层肉,直到露出骨头里的黑。”
“骨头里的黑,才是最硬的罪。”罚恶使冷笑,“但他们忘了,再硬的骨头,也扛不住一把专撬黑幕的刀。”
突然,终端发出一声轻响。
随着解码完成的提示音响起,屏幕上如同绽放一朵神秘的茉莉花,跳出一个文件夹。赏善使和罚恶使对视一眼,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,迫不及待地点开文件夹,里面原始成绩单、系统操作日志、后台权限变更记录等证据材料,如同散落的珍珠,一一呈现在眼前。
最关键的一页显示:七月三日,有人通过省教委内部通道,手动修改了梁小雨的语文作文评分,理由是“政治倾向异常”,而评分老师签名处,赫然是刘梦瑶母亲——教育基金会理事长的名字。
“他们连遮羞布都懒得换新的。”赏善使咬牙,“真是把‘权大于法’写在了脸上。”
“不,他们不是懒得换。”罚恶使眯眼,声音如冰,“他们是笃定没人敢掀。”
“那我们就掀给他们看。”赏善使打开录音笔,一字一句录下,“梁小雨案,原始证据已恢复。我们在此宣告:正义或许沉默,但从不缺席;它只是在等一个不怕死、不怕穷、不怕权的傻子。”
“正义或许迟到,但从不缺席。”罚恶使补充,“而我们,就是那个让它准时抵达的信使。”
罚恶使将所有数据加密备份,插入另一枚U盘,贴上标签:“信火·首案·火种”。
“下一步?”赏善使问。
“下一步,查资金。”罚恶使站起身,眼神如猎豹锁定猎物,“三十万一个名额,十年下来,他们吞了多少寒门孩子的命?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”罚恶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,“让他们自己跳出来,当着全城的面,把吃下去的,一口一口吐出来。”
赏善使忽然笑了:“你知道吗?我以前觉得正义是光,照到哪亮到哪。现在我觉得,正义是火,不烧出个窟窿,别人根本看不见里面有多黑。”
“火要烧,得先有柴。”罚恶使拍他肩,“你就是那根最不怕烧的柴。”
“那你也别闲着,你就是那把捅火的铁钳。”
“铁钳不说话,只负责把火捅旺。”
“那你现在说这么多,是不是铁钳生锈了?”
“锈了。”罚恶使冷冷道,“所以得用坏人的血来擦。”
赏善使大笑:“我宣布,从今天起,成立‘火种行动’第二基金会,宗旨是——让每一个被顶替的名字,都成为点燃正义的火柴。”
“注册费多少?”罚恶使挑眉。
“这次不收钱。”赏善使正色,“收命。谁敢动功勋之后,我们就动谁的命。”
“那我得提醒你。”罚恶使淡淡道,“你上个月借我那五块钱面钱,还没还。”
“你又提?!”
“正义不分大小。”罚恶使面不改色,“一碗面,也是天理。”
“你这人,比U盘还难解码。”赏善使翻白眼。
“我很简单。”罚恶使关掉电脑,起身走向窗边,“坏人怕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”
窗外,冠州城灯火如网,密不透风。
但有一线光,正从夹层铁盒里,悄然渗出。
赏善使拿起口琴,轻轻吹起《茉莉花》的最后一个音符。
罚恶使忽然说:“这调子,比我心跳还准。”
“那说明你还有救。”赏善使收起口琴,“毕竟,死人的心跳,可不会为正义共振。”
罚恶使转身,盯着他:“你有没有发现,从我们进这个房间起,灯就没亮过?”
赏善使一愣:“你是说……”
话未说完,终端屏幕突然闪烁,一行字缓缓浮现:
“检测到非法访问,启动反追踪协议——倒计时,10……”
“9……”
“8……”
“他们终于坐不住了。”罚恶使冷笑,“看来我们摸到了蛇的七寸。”
“那还等什么?”赏善使咧嘴一笑,眼中燃起战火,“是时候让这条蛇,当着全城的面,蜕一层皮了。”
“你负责煽风,我负责点火。”罚恶使抓起背包,“记住,火种一旦点燃,就别指望它会自己熄灭。”
“那当然。”赏善使吹了声口哨,“咱们这把火,可是要烧到天亮的。”
“走。”罚恶使推门而出,“让冠州的夜,见见光。”
“等等!”赏善使突然转身,从桌上抓起那包五块钱的泡面,“这债,我今晚就还你——用这包面,煮一锅正义的汤。”
“你这人……”罚恶使摇头,“又傻又欠揍。”
“可你离不开我。”赏善使笑着追上去,“就像火离不开风,就像正义,离不开傻子。”
夜色如墨,两道身影并肩走入街巷深处。
风起时,火未熄。
而那口琴声,仿佛还在风中低吟:
“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……”
“它比雪白,比月明,更比人心干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