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烟火炸开的刹那,梁云峰便知今夜难安。风从窗缝钻入,撩动油灯,他摩挲着怀中铜牌,微光如诉,暗处的危险如影随形。那枚铜牌曾是故人遗物,如今却成了他与命运之间唯一的信物——它不言不语,却总在杀机将至时悄然发烫,仿佛有人在冥冥中低语:“小心。”
小灵坐在床边,眉眼间倦意未散,却仍强撑着清醒。她垂眸,手指轻抚微隆的腹部,声音平稳却藏着一丝紧绷:“云峰,你还在想那支鸣镝?”
梁云峰没回头,只将铜牌贴回胸口,像安放一颗不安跳动的心。“一支鸣镝划破夜空,不是示警,是宣战。”他低声道,“他们要我们乱,可越是这个时候,越不能乱。”
“那也不能一直耗着啊!”小焰猛地从桌边跳起来,夸张地捂住耳朵,“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这儿撒糖?我一个单身狗还没找着对象呢!再这么下去,我都快被你们甜齁死了!”
“那你倒是去找啊。”小灵笑睨她一眼,眼角弯成月牙,“整天嚷嚷要当女侠,结果连个心动的人都没有,还说自己集智慧、美貌、食欲于一身?我看你是集幻想、懒惰、贪吃于一体吧!”
小焰眼睛突然发亮,神秘兮兮地凑近:“你们知道我这几天研究出什么绝世武功吗?”
“什么?”梁云峰挑眉。
“叫‘饿虎扑食’,专门对付烤饼铺的!”
三人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笑声。梁云峰摇头叹道:“你这哪是武功,分明是馋功大成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小焰叉腰挺胸,一脸正气凛然,“民以食为天,我这是顺应天道!再说了,当年张良拾履,不也是从低头开始的?我现在低头抢烧鸡,说不定哪天就遇高人传我九阳神功!”
小灵笑得直咳嗽:“那你遇到高人时,记得先把鸡骨头吐干净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小焰一本正经,“我虽贪吃,但有原则——绝不浪费粮食,也绝不让敌人捡漏。谁敢动我的剩菜,我就让他变成真正的‘剩人’!”
屋内暖意融融,油灯摇曳,映照出三人脸上久违的轻松。然而,梁云峰的目光却始终未离门扉。他身形未动,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,悄然起身,如一只敏锐的猎豹,轻轻绕到屋角,不放过屋内任何一丝异动。
手指拂过墙边堆放的包袱——原本整齐叠放的衣物被人翻动过,最底下那把短刀的位置偏了半寸。
“怎么了?”小灵察觉到他的异样。
梁云峰没答,只朝她轻轻摇头,随后走向床铺,掀开褥子一角。
空的。
他们白天藏在下面的情报纸条不见了。
梁云峰眉头紧锁,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,心想:‘纸条不见,衣物被翻动,短刀移位,看来来人目的明确,且身手不凡。他们究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?’
“糟了。”小焰也反应过来,“有人来过!”
“不止来过。”梁云峰蹲下身,从床板缝隙里抽出一张折成三角的纸,“还特意留了东西。”
他打开纸条,上面墨迹未干,写着几行字:
“停手,否则下一具尸体就是你们中间那个怀着孩子的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
小焰一把抢过纸条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谁敢动她?我让他变烤串!用我的‘焚天九转’把他一层层烤熟,外焦里嫩,撒点孜然,正好当晚饭!”
“冷静。”梁云峰按住她肩膀,“留字的人不怕露面,说明有恃无恐。这不是恐吓,是试探。”
“试探什么?”小灵声音很稳,手却不自觉地护住了腹部。
“试探我们会不会怕。”梁云峰将纸条揉成团,扔进灯焰,火光一闪,字迹化作黑蝶飘落,“他们想知道,我们是软骨头,还是硬牙口。”
“那你说呢?”小焰冷笑,“咱们是哪种?”
梁云峰站起身,走到窗边推开木窗,夜风灌入,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。“既然他们想看热闹,我们就演一出大的。”
“啥意思?”小焰凑上来。
“假动作。”他眸光微闪,“明天我们照常去老庙蹲点,但路线要改。他们以为我们会走东街,我们就偏偏走西巷。”
“然后呢?”小灵问。
“然后等他们派人跟踪,我们就顺藤摸瓜。”梁云峰语气平静,却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,“敢动我的人,就得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。”
小焰听得热血上头,一拍大腿:“妙啊!这叫‘你装神,我扮鬼,看谁能把谁吓退’!”
“你就不能文雅点?”小灵扶额。
“文雅能打赢坏人吗?”小焰翻白眼,“我这是实战派语言艺术!讲究的是气势、节奏、爆发力!你看武侠片里哪个大侠临阵前说‘诸位请慢走,勿忘带伞’?都是‘今日,便是你死期’!这才叫氛围感!”
梁云峰看着她们斗嘴,嘴角微扬,随即又沉下脸:“不过接下来,谁都别单独行动。尤其是你。”他看向小灵,“万一出事,我不可能同时顾全两个方向。”
小灵点头: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“哼,要是真打起来,我还用你们保护?”小焰撇嘴,忽然纵身一跃,脚尖在桌沿一点,整个人腾空而起,衣袖炸开一道金红光芒。
小焰眼中闪过狡黠,衣袖一震,赤焰骤起,瞬间化作神龙盘踞屋中,龙尾扫过,房梁震颤,‘瞧见没?这才叫威慑!’
刹那间,龙吟破空!
她的身形在半空中扭曲拉长,化作一条数丈长的赤焰神龙,鳞片如熔岩流淌,双翼展开几乎顶到屋顶。龙尾一扫,屋内气流翻涌,油灯熄灭又复燃。
“瞧见没?”她声音从龙首传出,带着几分得意,“我这一招‘焚天九转’练了三个月,专治各种不服!谁敢靠近,我就把他烤成叫花鸡!”
梁云峰仰头看着,非但不怕,反而笑了:“你这龙形还是不够稳,尾巴摆得太狠,容易撞塌房梁。”
“你懂什么!”小焰缩小身形落地,变回人样,叉腰道,“我这是霸气外露,威慑四方!再说了,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,你要敢说我不好,我就……我就哭给你看!”
“你哭?”梁云峰挑眉,“上次偷吃供果被庙祝追,你跑得比兔子还快,哪来的泪?”
“那是战术性撤退!!”小焰瞪眼,“真正的勇士,懂得保存实力!你以为我是为了逃跑吗?我是为了下次更好地进攻!这叫战略转移,懂不懂?”
小灵早已笑弯了腰:“你们俩吵起来,跟市井夫妻似的。”
话音落下,三人忽然安静了一瞬。
梁云峰低头看着她,眼神柔和得不像个经历过生死拼杀的人。他慢慢走上前,将她轻轻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低声说。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小灵摇头,“陪你走这条路,是我自己选的。”
“可我给不了你安稳日子。”
“谁稀罕安稳?”她抬起头,眼里闪着光,“我要的是跟你一起,把这世道扳正一点点。”
小灵看着纸条上的威胁,心中虽有一丝恐惧,但眼神却愈发坚定。她轻声对梁云峰说:“云峰,我们不能被他们吓倒。你看这字里行间,藏着多少慌张?”
梁云峰挑眉:“慌则乱,乱则漏,我们的机会,便在此处。”
小灵仰头,目光穿透夜色,轻声道:“《礼记》有言,‘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’。那时我不懂,如今才明白,所谓‘公’,便是你手里的剑,我掌中的灯,虽微弱,却足以照见方寸。”
梁云峰心头一震,仿佛听见了命运的钟声。他凝视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怯懦,只有燃烧的信念。他忽然想起《孟子》中的一句话:“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”原来,真正支撑他前行的,从来不是孤勇,而是身边这两个愿意与他并肩赴死的人。
小焰站在他们身后,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,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她没说话,只是悄悄上前一步,从后面抱住了他们。
三个人就这样站着,像一棵树生出了三根枝,根连着根,脉搏同频。
外面风还在吹,远处钟楼传来一声悠远的鸣响。
梁云峰松开怀抱,转身走向门口,抓起挂在墙上的外袍。
“我去查查附近有没有脚印。”他说,“今晚这事,不会是孤例。”
“我跟你去。”小焰立刻跟上。
“你留下。”他回头,“陪她。”
小焰张了张嘴,最终点头:“行,但你记住——有事喊我,我一秒变龙,飞过去踩扁他!”
梁云峰笑了笑,推门而出。
夜风扑面,街道空寂。
月光如银,斜斜铺在青石板上,几道鞋痕清晰如刻,边缘还沾着些许细土,似是匆忙间留下的。梁云峰蹲下身,指尖轻抚痕迹,‘新痕,不到两个时辰,’他低语,‘追。’
正欲起身,忽觉怀中铜牌微微一烫。
屋内寂静,唯油灯轻颤。忽地,梁云峰怀中铜牌骤然发烫,纹路如活物蠕动,似有双眸在暗中凝视。他眉头微皱,‘有鼠潜入……’话音未落,窗外树影摇动,似有人影掠过。
他缓缓站直,望向巷子尽头。
那里站着一个人影,披着深色斗篷,手里提着一只灯笼,灯罩上画着一只闭眼的猫头鹰。
那人没动,也没说话。
梁云峰也没动。
月光如刀,割破夜色。那人影缓缓抬手,指尖划过脖颈,冷笑似冰。梁云峰目光如炬,不为所动,只轻轻拍了拍胸口,似在回应。风起,人散,唯余青石板上,几道鞋痕,深如刻骨。
梁云峰伫立原地,直到确认对方彻底消失,才转身往回走。
推开屋门时,小灵正靠在床边,小焰坐在桌旁啃一块干粮。
“怎么样?”小焰问。
“有人盯上了我们。”梁云峰淡淡道,“而且,不怕死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·不死?”小焰把最后一口干粮咽下,一抹嘴,“明天我去码头转转,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敢跟踪我。”
“不行。”梁云峰摇头,“他们既然敢留信,就不会只派一人。你现在出去,等于送饵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等。”他坐下来,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,轻轻放在桌上,“他们想让我们慌,我们就偏要静。越静,他们越会按捺不住。”
小灵轻声道:“可他们会伤害无辜的人吗?”
“一定会。”梁云峰眼神冷峻,“恶人从不讲规矩,他们只会用最脏的手段逼你犯错。”
当发现有人跟踪时,小焰眼睛一眯,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,“想跟踪我?也不看看我是谁!”她故意绕进一条狭窄的小巷,然后在拐角处突然变身赤焰神龙。
小焰刚闪入拐角,忽听身后脚步急促,冷笑一声,赤焰骤起,神龙盘旋间,龙尾如鞭扫向暗处,却听‘哎哟’一声,一个黑影踉跄跌出,捂着脑袋直嚷:‘这哪是女侠,分明是母老虎!’
“哟,还挺能叫。”小焰缩小身形落地,一把揪住那人衣领,“说!谁派你来的?是不是那个戴猫头鹰灯笼的怪咖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啊!”那人哆嗦着,“我只是收钱办事,听说你们这里有秘密情报……”
“秘密情报?”小焰眯眼,“那你翻到了什么?”
“啥也没翻到!那屋子太邪门了,柜子里全是辣条包装袋和烤鸡骨头……我以为进了丐帮总部!”
小灵望着窗外,轻声道:“小焰这丫头,看似莽撞,实则机灵。她就像那野草,风吹不倒,火烧不灭。”
梁云峰点头:“她曾说过一句话,我一直记着——‘我不怕死,只怕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一件值得骄傲的事。’”
“这话听着耳熟。”小灵笑,“像极了某位大侠年轻时的豪言壮语。”
“不同。”梁云峰摇头,“她是真心这么想的。而很多人,不过是嘴上逞英雄。”
“那你呢?”小灵侧头看他,“你怕吗?”
“怕。”他坦然承认,“我怕失去你们,怕孩子出生后看不到光明的天下。但我更怕的,是明明看见黑暗,却选择闭眼。”
“所以你选择了睁着眼睛走进风暴。”小灵握住他的手,“那你可得答应我,无论多难,都要活着回来。”
“我答应你。”他将她的手贴在心口,“这里跳一下,我就往前走一步。”
梁云峰沉默片刻,目光落在小灵微微隆起的腹部,心中五味杂陈。“小灵,我知道你担心孩子,可这件事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小灵便轻轻握住他的手,眼神坚定:“云峰,我虽担心,但更知道你做的是对的。这世道,若我们都不站出来,还有谁会为那些无辜的人发声?”
梁云峰心中一暖,将她紧紧搂入怀中,“有你在,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夜渐深,三人围坐炉边,炭火噼啪作响。
小焰忽然抬头:“你们说,我们这么做,真的能改变什么吗?”
“当然。”梁云峰斩钉截铁,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我们每一个人,都是一粒火种。”
“可有些人说,个人力量太渺小,改变不了大局。”小焰嘟囔。
“那就错了。”小灵微笑,“你看那滴水穿石,不是一日之功;你看那蚂蚁搬家,不是独力完成。但它们从未放弃。古人云:‘积土成山,风雨兴焉;积水成渊,蛟龙生焉。’只要坚持,终有回响。”
“说得真好。”梁云峰望着她,“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。”
“那是你觉得我可怜。”小灵眨眨眼,“现在呢?”
“现在嘛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我觉得你比我勇敢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不仅敢爱,还敢相信。”
小焰听得直翻白眼:“哎哟,又来了又来了,这糖分超标,我得喝凉茶降火!”
三人笑作一团,屋里的阴霾仿佛被笑声撕开了一角。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‘咕咕’的叫声。小焰眼睛一亮,“这是我们的暗号!看来帮手到了。”梁云峰嘴角微扬,“走,让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些躲在暗处的老鼠。”三人相视一笑,推开门,大步迈向夜色深处。
风卷残云,星河滚烫。
小焰一边走一边嘀咕:“你说,咱们这次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,最后来个大爆炸,然后慢镜头奔跑,背景音乐响起《See You Again》?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梁云峰笑,“我们又不是去拍戏。”
“那也得有点仪式感吧?”小焰不服气,“至少来句经典台词,比如——‘this is not the end, its just the beginning!’”
“中文不会说?”小灵笑。
“我会啊!”小焰清清嗓子,“此局终了,棋未尽;风云再起,我归来!”
梁云峰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她:“你知道这句话最配的是什么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是——‘前方高能,非战斗人员请撤离。’”
“哇哦!”小焰拍手,“这才是真正的男神发言!冷静、霸气、自带bGm!”
小灵牵着两人的手,轻声道:“不管前方是什么,我们一起走。”
“嗯。”梁云峰点头,“一起。”
夜色苍茫,星光如雨。
他们踏过青石小巷,穿过寂静长街,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很长。
正如那句老话所说: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”但有的人,注定不是过客,而是照亮黑夜的火把。
他们或许平凡,却因信念而不凡;他们或许弱小,却因团结而强大。
这个世界从不缺黑暗,缺的是敢于点燃灯火的人。
而他们,正是那执火前行的旅人。
小灵垂眸,指尖划过纸条,‘《易经》云,“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”,’她轻笑,‘他们的“穷”,是人心;我们的“变”,是刀剑;至于“通”……’她抬眼,‘便看这夜,何时能亮。’
梁云峰负手而立,目光穿透夜色,‘孟子有言,“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”,’他轻笑,‘今日,我便要做这“缩”之人——缩的是私欲,往的是大道。’
小焰忽然蹦出一句:“你们说,等这事完了,我能开个‘女侠烧烤店’吗?招牌菜就叫‘焚天九转烤翅’,保证香飘十里!”
“你脑子里除了吃还能想点别的?”梁云峰无奈。
“能啊!”小焰认真道,“我还想收徒弟,教她们怎么一边吃一边拯救世界!”
“那你得先学会做饭。”小灵笑。
“小事一桩!”小焰豪气干云,“我连龙都能变,还搞不定一锅红烧肉?”
梁云峰仰头望天,轻声道:“这世道,若人人都像你这般乐观,还有什么坎过不去?”
“那当然!”小焰昂首挺胸,“我可是集智慧、美貌、食欲于一身的奇女子!未来的史书上,必须给我留一页——标题就叫《论一个吃货是如何改变世界的》!”
三人齐声大笑,笑声穿透夜幕,惊起檐下栖鸟。
风依旧在吹,但他们的心,已不再寒冷。
因为他们知道,只要彼此还在,希望就永不熄灭。
正如泰戈尔所言: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。”
而他们,正用行动写下属于自己的诗篇。
小焰突然蹦起,双手叉腰,‘下次打架,我要带着十只烤鸡上阵!谁敢拦我,我就用鸡翅膀扇他个满地找牙!’梁云峰与小灵对视一眼,忍俊不禁。风卷云涌,夜未央,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,只余笑声穿透夜色,‘吃好喝好,打坏人才有力气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