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报声炸响的瞬间,梁云峰猛地抬头,六块弧形屏幕同时亮起猩红倒计时:【118秒】。他来不及多想,一把扯下数据桥接装置就往主机方向冲。金属地板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,仿佛整座地下设施都在因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而震颤。空气里弥漫着高压电流特有的臭氧味,混合着冷却液泄漏后挥发的微酸气息,刺激着鼻腔。他的心跳与警报频率同步加速,每一拍都像敲在鼓面上——这不是演习,也不是模拟渗透测试,而是真正的生死边缘。
“小灵!下载完没有?”他的声音穿过嘈杂的电子蜂鸣,穿透力极强。
“最后一组数据正在打包,十秒!”她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,额角渗出细汗,指尖因长时间高强度操作微微发抖。但她眼神依旧专注,瞳孔中映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,像是在与时间赛跑的猎手,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字节的延迟。她的呼吸短促而规律,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。
“小焰,掩护!”梁云峰吼了一声,人已经跃出控制台半径五米。他的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他知道,在这种级别的封锁系统中,犹豫就是死亡。而他们三人组成的这支临时小队,早已在无数次任务中磨合出近乎本能的默契——一个眼神、一声指令,就能让彼此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。
第一波守卫从三号通道破门而入,黑色作战服,手持电击棍,动作整齐得像一台机器。他们呈扇形展开,目标明确——活捉入侵者。
梁云峰没等他们列阵完毕,直接迎面撞进人群。一记手刀劈在最前一人脖颈,对方闷哼一声跪地。他顺势拽过电击棍反手横扫,两人踉跄后退。可紧接着第二排又压上来,第三排已经在架盾。
“靠墙!”他大喊。
小灵拔掉终端接口,抱着设备一个侧滚翻贴到实验台背面。小焰早一步蹲在仪器堆里,手里多了把短刀,眼神冷得像冰。
十二名守卫围成半圆,步步逼近。实验室灯光忽明忽暗,空气中飘着烧焦的金属味。
“你们跑不掉的。”中间那名守卫开口,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,“交出数据,还能留命。”
梁云峰冷笑:“你们组织连个原创台词都没有?”
话音未落,他突然抬脚踹翻旁边一台高压反应仪。液体管路断裂,淡蓝色溶液洒了一地。守卫下意识后撤半步,阵型出现裂缝。
就是现在!
“小灵,电容过载!”
“明白!”她指尖一点,平板弹出控制界面,“倒计时三、二、一——引爆!”
轰!
角落那台闲置已久的高压电容器猛然炸开,电弧四溅,火光冲天。三名靠得太近的守卫被气浪掀飞,撞在玻璃舱上发出闷响。其他人纷纷举盾格挡,视线全被浓烟遮住。
“上!”梁云峰抓起掉落的电击棍,借着爆炸余波冲进敌阵。
他在人群中穿梭,每一拳都精准打在关节连接处。一名守卫刚举起武器,就被他夺过反拧手腕,用对方身体当盾牌撞向同伴。另一人偷袭背后,被他反肘顶中胸口,当场咳出一口血。
小焰也没闲着。她贴着地面疾行,碳纤维丝线缠住一名守卫脚踝,用力一拉,对方摔倒瞬间她已扑上,刀柄砸向太阳穴。那人抽搐两下不动了。
“还有五个!”小灵躲在残破的操作台后喊,“左边两个带护盾,右边三个在重组队形!”
梁云峰喘了口气,抹了把脸上的灰。他瞥见头顶的监控探头开始旋转,知道时间不多了。
“小焰,闪光弹!”
“接着!”她甩出一枚银色小球。
梁云峰接住,拉开保险环,猛地掷向中央空地。强光爆闪,守卫集体失明。他趁机跃上实验台高点,居高临下看准最后三人位置,翻身跃下,连环踢出三脚。
咔、咔、咔。
每人喉结都被精准压制,倒地不起。
最后那个还想爬起来的,被小灵一发Emp干扰弹糊脸,整个人抽搐着瘫软下去。
安静了。
整个实验室像是被犁过一遍。仪器东倒西歪,电线裸露在外噼啪冒火花,几处小火苗还在舔舐天花板。玻璃舱碎了两扇,里面的营养液流了一地,混着灰尘变成泥浆。
梁云峰拄着膝盖喘气,汗水顺着下巴滴落。他转头看向小灵:“数据呢?”
“在我包里。”她拍了拍肩带,“完整备份,没丢一个字节。”
“伤着没有?”
“皮外擦伤,能走。”
小焰检查完最后一个守卫的脉搏:“都没死,只是晕了。但最多十分钟就会醒。”
梁云峰点点头,走到主控台前。全息投影还在闪烁,倒计时停在【47秒】。他知道这不是结束,而是麻烦才刚开始。
“先找出口。”他说,“不能在这等下一波。”
三人汇合到中心区域,背靠背清点装备。小灵打开便携终端扫描环境,眉头忽然皱起。
“系统还在运行。”
“不是触发净化程序了吗?”
“是触发了,但……核心电源没断。”她指着屏幕,“你看这个频率波动,像是有人远程接管了控制权。”
梁云峰盯着她手中的平板,沉默两秒:“那就说明,这地方还有人在操控一切。”
“而且。”小焰突然插话,“刚才那批守卫太规整了,不像普通打手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他们的战术配合,是军队级别的。这种水准的人不会只派一波。”
空气凝了一下。
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,像是某种大型机械重新启动。地面轻微震动,一根垂落的电缆轻轻晃动。
“走。”梁云峰抓起背包,“别站这儿讨论人生。”
他们刚要移动,小灵忽然停下:“等等,那边的囚笼……有个舱盖在动。”
所有人回头。
最角落的一排玻璃舱中,编号x-09的密封盖正缓缓上移,内部雾气翻涌。一只手贴在内壁,掌心朝外,五指张开,像是在求救,又像是在警告。
“里面有人醒了?”小焰握紧刀。
“不可能。”小灵摇头,“这些人都处于深度镇静状态,除非……有人手动解除了抑制剂。”
梁云峰一步步走近,心跳加快。他记得陈明说过一句话:“他们不是实验体,是开关。”
离玻璃舱还有三步时,那只手突然拍向透明壁面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紧接着,舱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:
“别……碰……主控台。”
梁云峰脚步一顿,右手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战术匕首。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只贴在玻璃上的手掌——皮肤苍白如纸,血管呈青紫色凸起,指节异常粗大,像是长期承受高压或药物改造的结果。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,那五根手指的排列方式,并非自然舒展,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符号形状:拇指弯曲,其余四指斜向分开,形成类似“V”字却又扭曲变形的图案。
“这是……‘逆十字’手势。”小灵低声说,声音几乎被实验室残余的电流杂音吞没,“我在旧档案里见过,是‘启明计划’失败后的内部警示标志——代表‘认知污染已扩散’。”
“谁在里面?”梁云峰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却清晰,“你是谁?”
玻璃舱内的雾气缓缓散去,一张面孔逐渐浮现。那是个男人,约莫四十岁上下,头发稀疏灰白,脸上布满深痕,双眼深陷却炯炯有神。他的嘴唇干裂,嘴角还残留着褐色血渍,但当他再次开口时,声音虽沙哑,却不带一丝恐惧。
“我是林昭。”他说,“第七代意识锚定者。”
“林昭?”小灵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震惊,“不可能……他在三年前的‘心智坍塌事件’中就已经脑死亡了!”
“脑死亡?”舱内男人冷笑一声,嘴角牵动伤口,渗出血丝,“我只是被他们封存了。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‘人’,都不是真正的生命体,而是记忆的容器。”
梁云峰眯起眼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们拿走的数据,不是实验记录。”林昭艰难地靠在舱壁上,喘息片刻,“那是‘钥匙’——开启‘群智网络’的密钥。一旦激活主控台,所有接入系统的意识都会被强制同步……包括你们。”
“同步?”小焰冷冷道,“什么意思?”
“简单说,就是思维共享。”林昭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,“他们会把你变成他们的一部分。你的记忆、情感、人格,全都会被稀释、重组,最终成为集体意志的一个节点。你不再是你,而是一个‘回生’。”
实验室陷入短暂死寂。只有远处仍在运转的核心机组发出低频共振,如同巨兽的心跳。
“所以你们才是真正的实验品。”梁云峰缓缓道,“不是为了研究能力,而是为了制造可控的群体意识?”
林昭点头:“我们曾是科学家、特工、心理学家……后来成了‘种子’。每一个被唤醒的人,都会向外辐射影响,诱导周围人无意识靠近系统频率。这就是为什么外面的守卫那么整齐划一——他们已经被部分同步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?”小灵追问。
“因为我拒绝接收信号。”林昭闭上眼,“我切断了自己的神经链接,用疼痛维持理智。每天割一次手腕,用痛觉打断同步进程……我已经三年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。”
小焰眼神微动,似乎第一次对眼前这个枯槁之人产生了敬意。
“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警告我们别碰主控台?”梁云峰问。
“因为一旦你们尝试上传数据或关闭系统,主控AI会判定为‘威胁清除’,启动‘终局协议’。”林昭睁开眼,目光如炬,“它不会只杀你们,它会引爆整个基地的地磁共振装置,释放定向脉冲波,覆盖方圆五十公里内的所有大脑皮层活跃区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它要让一大片区域的人类集体精神崩溃?”小灵脸色发白。
“不只是崩溃。”林昭摇头,“是重塑。它要把所有人都变成它的子节点。而你们带来的密钥,正是完成最后一环的关键。”
梁云峰沉默良久,脑海中迅速梳理信息链条。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在破坏一场非法人体实验,结果却发现,自己差点成了推动全球性意识灾难的帮凶。
“有没有办法反向控制它?”他问。
“有。”林昭说,“但需要一个人自愿进入主控舱,用自己的意识作为‘干扰源’,强行撕裂网络结构。”
“代价是什么?”
“永久性失忆,甚至可能变成植物人。”林昭苦笑,“或者更糟——意识被困在网络里,永远无法脱离。”
“你愿意做这件事?”梁云峰直视着他。
林昭笑了:“我已经死了三次了。再死一次,也不过是回家。”
就在此时,小灵的终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。她低头一看,脸色骤变:“不好!外部通讯恢复了!有人正在远程调取基地防御日志,而且……他们在定位我们的位置!”
“是谁?”
“不知道,加密层级极高,不属于任何已知政府或军方编码体系。”小灵快速操作,“但可以确定的是,对方不仅知道我们来了,还知道我们拿到了密钥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小焰握紧短刀,“从一开始,我们就被人引导到这里?”
梁云峰眼神一凛。他想起出发前收到的匿名情报——那份标注“绝密·仅限代号‘夜枭’查阅”的文件,正是它指引他们找到了这座隐藏在废弃核电站地下的秘密实验室。
而现在看来,那份情报本身,或许就是陷阱的一部分。
“我们有两个选择。”梁云峰冷静分析,“一是带着密钥撤离,寻找安全节点破解数据;二是冒险启动主控舱,让林昭执行干扰程序,彻底摧毁群智网络。”
“但如果我们离开,这个系统迟早会被重启。”小灵说。
“可如果选择后者,林昭就得牺牲。”小焰补充。
“我不是牺牲。”林昭轻声道,“我是赎罪。当年是我签署了第一份实验许可书。我以为我们在创造未来,结果却打开了地狱之门。”
梁云峰看着他,许久未语。然后,他缓缓摘下战术耳机,放入怀中。这是他每次决定孤注一掷时的习惯动作。
“小灵,准备主控舱接入程序。”他说,“小焰,守住入口。接下来十分钟,不容任何人打扰。”
“你要帮他?”小灵惊讶。
“我们没得选。”梁云峰望向那排沉默的玻璃舱,“如果今天放任不管,明天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失去自我。这不是任务,是责任。”
小灵咬了咬牙,点头开始操作。她的手指在终端上疾速滑动,调出主控舱的物理结构图、神经接口协议、能量负载曲线……每一项参数都需要精确校准,否则不仅无法干扰网络,反而会加速其融合进程。
“主控舱位于b7层,垂直升降井直达。”她说,“但电梯已被锁定,只能走应急维修通道。”
“我知道路。”林昭挣扎着推开舱门,双腿落地时几乎跪倒。梁云峰上前扶住他,感受到对方身体剧烈颤抖,却仍倔强挺立。
“你还走得动吗?”
“只要脑子没坏,腿就能动。”林昭咧嘴一笑,露出染血的牙齿。
四人迅速行动。小焰在前方开路,利用热成像确认通道无埋伏;小灵携带终端紧随其后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系统响应;梁云峰搀扶林昭走在中间,警惕四周动静;而林昭则一边走,一边低声讲述当年“启明计划”的真相。
“最初的目标很纯粹。”他说,“让人类摆脱个体局限,实现知识共享、情感互通、决策协同。但我们低估了人性的脆弱。当亿万思维交织在一起时,最先消失的,是怀疑的能力。没有人再问‘为什么’,所有人都只相信‘就是这样’。”
“就像蜂群。”小灵喃喃道。
“对。”林昭点头,“我们造出了神,却忘了神也会疯。”
维修通道狭窄幽深,两侧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闪烁的指示灯。脚步声在金属壁间回荡,仿佛整座设施都在倾听他们的对话。
突然,前方传来一阵机械转动声。
“停!”小焰抬手示意。
一道合金闸门正从天花板缓缓降下,封锁通道。
“自动防御机制被激活了!”小灵查看终端,“有人在远程操控!”
“来不及绕路了。”梁云峰果断道,“强拆!”
他取出微型震荡钳,插入闸门缝隙,启动高频振动模式。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,火星四溅。三秒后,锁扣崩断,闸门坠落。
“走!”
他们继续前进,速度更快。
终于抵达b7层。主控舱矗立在圆形大厅中央,外形如同倒置的水晶钟,内部悬浮着无数光丝,宛如星河旋转。
“进去吧。”梁云峰松开手。
林昭站在舱门前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告诉世人真相。”他说,“哪怕没人相信。”
舱门开启,蓝光笼罩全身。
“启动倒计时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三十秒后,切断所有外部连接。”
“你真的决定了?”小灵声音微颤。
“决定了。”
倒计时开始。
29、28、27……
梁云峰望着那道身影渐渐融入光芒,忽然问道:“你最后想说什么?”
林昭回头,微笑:“替我看看春天。”
3、2、1——
轰!!!
整座基地剧烈震颤,所有灯光瞬间熄灭,随即又爆出刺目强光。数据洪流逆向奔腾,屏幕疯狂刷新错误代码,警报声此起彼伏,最终归于寂静。
数公里外的山顶观测站内,一台正在接收信号的黑色天线突然熔毁,冒出黑烟。
数百公里之外的城市某栋高楼顶层,一名身穿黑袍的男人猛然站起,手中茶杯跌落碎裂。
“他们……毁了‘门’?”他喃喃道,“可‘钥匙’还在……”
黑暗中,他的嘴角缓缓扬起。
而在基地废墟深处,梁云峰缓缓睁开眼。
他还活着。
小灵和小焰也安然无恙。
主控舱已化作一堆焦黑残骸,林昭的身影消失不见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但就在梁云峰准备起身时,他的耳边,忽然响起一句极轻、极远的话——
“我没有走。”
他浑身一震。
那声音,分明是林昭的。
但他回头望去,只有风穿过破碎的通风管道,呜咽如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