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卷着落叶,扫过钟粹宫西角门的青石板。刘答应的贴身宫女小莲提着食盒,脚步轻快地往钟粹宫走——这是她每日的差事,替主子给闻咏仪送些亲手做的小点心,顺便传递各宫的消息。可今日刚走到角门附近,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。
两个穿着灰布宫女服的身影正拿着扫帚清扫,看服色是内务府的洒扫宫女,可小莲在宫里走动半年,钟粹宫周边的宫人她都认得,这两张脸却格外陌生。更反常的是,她们手里的扫帚慢得像在磨蹭,眼睛却总往钟粹宫的殿门瞟,连春桃端着食盒从殿里出来时,两人的目光都跟着食盒转,直到春桃关上门才收回视线。
小莲心里犯了嘀咕,故意放慢脚步,假装整理食盒上的丝带,眼角余光却盯着那两个宫女。只见其中一个凑到另一个耳边,压低声音说了句:“今日的羹汤还是春桃炖的,雾气太大,没看清碗里除了银耳还有啥。”另一个点点头,从袖里摸出个小本子,飞快地写了几笔,又赶紧塞回袖中。
“外宫派来的眼线!”小莲心里咯噔一下,不敢再多留,提着食盒快步走进钟粹宫,把点心交给春桃后,便匆匆告辞。出了钟粹宫,她没回延禧宫,反而绕到僻静的拐角,确认没人跟着,才撒腿往延禧宫跑,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进门就喊:“主子!主子!出事了!”
刘答应正坐在窗前绣帕子,见她慌张的模样,连忙放下针线:“慌什么?慢慢说。”小莲扶着门框喘了好一会儿,才把方才在钟粹宫角门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说了,连两个宫女偷看食盒、低声议论“羹汤”的细节都没落下。
“竟有这种事?”刘答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她能在低位嫔妃里站稳脚跟,全靠闻咏仪的扶持,若闻咏仪出事,她们这个联盟也会树倒猢狲散。她不敢耽搁,立刻走到桌前,取了张最薄的宣纸,用炭笔飞快地写了一行字:“钟粹宫附近有陌生宫女盯梢,似翊坤宫人。”写完将纸条卷成细条,塞进发髻里用珠花固定好,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,便提着食盒往外走,“我亲自去钟粹宫一趟,你在宫里守着,别让任何人进来。”
半个时辰后,刘答应便出现在钟粹宫的殿门口,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:“妹妹想着姐姐怀着身孕,特意炖了些燕窝,给姐姐补补身子。”闻咏仪笑着让她进殿,春桃识趣地退到外间守着。
两人刚坐下,刘答应便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,悄悄将发髻里的纸条取出来,塞到闻咏仪手边的茶盏下。闻咏仪指尖一碰便知是什么,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拢到掌心,待刘答应说起“外间风大,姐姐往后少出门”时,才低头展开纸条。
短短一行字,却让她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。她抬眸看向刘答应,见对方眼神里满是担忧,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,示意她安心。待刘答应告辞后,闻咏仪捏着纸条走到窗边,指尖摩挲着纸上的炭笔痕迹,结合近日的反常,心里瞬间有了判断。
前几日,惠妃宫里的宫女本该来预定下月的养颜丸,可直到今日都没露面——以往惠妃对养颜丸最上心,从不会拖延;再加上纸条里说“似翊坤宫人”,两桩事凑在一起,答案已然清晰:惠妃定是见她借着养颜丸拉拢了荣妃、宜妃,又怀了身孕,怕她生下皇子后威胁到自己和胤禔的地位,便派了眼线来打探,想找机会发难。
“娘娘,您怎么了?”春桃见她站在窗边许久不动,忍不住上前询问。闻咏仪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,看着纸灰落在窗外的花盆里,才转身道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近日宫中人多眼杂,你和小禄子做事需更谨慎些。”
她没细说惠妃派眼线的事——一来,没有确凿证据,贸然说出去反而会被人说“挑拨离间”;二来,春桃性子急,知道了难免会露出破绽,打草惊蛇。眼下最稳妥的,是先收集更多信息,看清惠妃的真正目的,再做应对。
“是,奴婢记住了。”春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,却也听出主子语气里的郑重,连忙应下。
闻咏仪又召来小禄子,同样只叮嘱“近日多留意钟粹宫周边的陌生宫人,若有人打探份例或访客,不必理会,只需记下来告知我”。小禄子常年在宫里走动,比春桃更懂人心,虽没问缘由,却也猜到是有人在暗中窥探,躬身应道:“奴才明白,定不会让外人扰了娘娘的清净。”
待宫人都退下后,闻咏仪重新坐回软榻上,指尖轻轻抚上小腹。腹中的双胎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思绪,轻轻动了一下,像是在回应她。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——惠妃想借眼线找她的错处,却不知她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妥:羹汤是灵泉水炖的普通银耳羹,无半分不妥;和刘答应谈的是联盟消息,皆是后宫琐事,挑不出错处。
只是她心里清楚,惠妃不会轻易罢手。今日派眼线打探,明日或许就会借着“关心孕期”的由头来查探,甚至可能在饮食、份例上动手脚。她必须提前做好防备,既要继续收集惠妃的动静,也要加固身边的防线,确保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万无一失。
窗外的落叶被风吹得打旋,闻咏仪望着殿外的海棠树,眼底满是坚定。这场由忌惮引发的暗战,她接下了。而她要做的,便是以静制动,等着惠妃露出破绽的那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