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御书房,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与墨香交织的气息。康熙坐在紫檀木御案后,手里捏着一份江南水患的奏报,眉头拧成了川字——上月江南连降暴雨,淮河决堤,淹没良田千顷,流民已达数万,工部递上的治水方案要么耗资巨大,要么工期太长,始终没有合意的。
“皇上,张太傅派人送来了上书房的简报。”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将一份折好的纸放在御案上,“说是昨日上书房开课,五阿哥胤宸指出了教材里水利图的谬误,还背诵了《秦代水利考》的原文,手绘了泾渭水系图,张太傅赞他‘治学求真,后生可畏’。”
康熙闻言,原本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,拿起简报仔细翻看。张英的字迹工整,详细记录了胤宸如何指出“郑国渠引泾非引渭”,如何背诵古籍、手绘古图,字里行间满是赞赏。看到“五岁孩童能通秦代水利”时,康熙忍不住笑了:“这孩子,倒真有些与众不同。传旨,宣五阿哥胤宸进见。”
“嗻!”李德全躬身应下,快步去传旨。
不多时,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胤宸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朝服,领口绣着精致的蟒纹,小步子迈得沉稳,走到御案前,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:“儿臣胤宸,参见父皇,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起来吧,到跟前儿来。”康熙招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慈爱。待胤宸走近,他指了指御案上的简报,“张太傅说你昨日在上书房,纠正了水利图的错误,还背了《秦代水利考》?”
“回父皇,是儿臣运气好,恰好读了那本古籍。”胤宸抬起头,眼神清澈,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从容——他早已想好如何应对康熙的询问,“昨日父皇赏赐《秦代水利考》,儿臣连夜翻看,夜里竟梦到一位穿着古代官服的老爷爷,自称是‘治水的郑国’,他跟儿臣说‘郑国渠引的是泾水,不是渭水,泾水含沙能肥田’,还在梦里画了水系图。儿臣醒了之后,赶紧翻书核对,发现梦里的内容跟书里一模一样,所以才记得清楚。”
这番话半真半假,既解释了他“通晓古籍”的原因,又用“梦境”做了掩饰——孩童说梦话,即便离奇,也不会让人联想到“转世”,反而会觉得是“天赋异禀,有神人相助”。
康熙果然笑了,伸手摸了摸胤宸的头:“哦?竟有这样的奇事?那郑国老爷爷还跟你说别的了吗?”他并未完全相信“梦境”之说,却也觉得这孩子的解释有趣,更想听听他还知道些什么。
胤宸心中一喜,知道康熙已经卸下了大半疑虑,便顺着话茬继续说:“那位老爷爷还说,治水不能只堵不疏,要‘因势利导’。儿臣昨日听李德全公公说,江南淮河决堤,淹了好多田地,流民都没地方去,就想起书里写的都江堰——李冰修都江堰时,做了鱼嘴分水堤,把岷江分成内江和外江,涝的时候外江分洪,旱的时候内江灌溉,江南的淮河,是不是也能学这个法子?”
他一边说,一边伸出小手,在御案上的空白处比划:“比如在淮河中游修个分水堤,像都江堰的鱼嘴一样,把洪水分到两条河里,一条用来灌溉,一条用来排洪;再在河岸修些闸门,水大的时候开闸放水,水小的时候关闸蓄水,这样既能防涝,又能防旱,流民也能回家种地了。”
康熙原本只是随意问问,听到“都江堰”“鱼嘴分水堤”时,眼神陡然亮了起来。他放下手中的江南水患奏报,身体微微前倾:“你跟父皇说说,这都江堰的法子,具体怎么用在淮河上?”
“儿臣看书里写,都江堰的鱼嘴要建在江水流速最急的地方,这样才能把水分得均匀。”胤宸回忆着《秦代水利考》里的记载,认真地说,“淮河中游的盱眙段,水流又急又乱,正好适合建分水堤;而且那里的土壤结实,不容易冲垮。另外,都江堰还有飞沙堰,能把泥沙排出去,淮河的泥沙也多,咱们也可以在分水堤旁边修个飞沙堰,免得泥沙堵了河道。”
他说得条理清晰,有具体的选址,有对应的技术,甚至考虑到了泥沙问题,完全不像一个五岁孩童的随口之言,反而像极了经验丰富的水利官员在献策。
康熙越听越心惊,也越听越欣慰。他拿起御笔,在奏报的空白处快速记录:“淮河治水,可仿都江堰法,修鱼嘴分水堤(盱眙段)、飞沙堰,因势利导,分洪灌溉。”写完后,他把奏报递给李德全:“立刻把这个想法交给工部,让工部尚书牵头,联合河道总督,尽快勘察盱眙段地形,看看胤宸说的法子行不行得通,三日内给朕回话。”
“嗻!”李德全接过奏报,快步退了出去。
康熙看着胤宸,眼中满是赞赏:“胤宸,你小小年纪,就能把书里的治水法子用到实际中,还能想到流民的难处,真是难得。往后要是再想到什么好法子,不管是水利,还是别的,都尽管跟父皇说。”
“儿臣谢父皇!”胤宸躬身行礼,心中暗自松了口气——这次不仅成功用“梦境”掩饰了自己的异常,还把都江堰的法子提了出来,既帮了江南的流民,也为自己“主水利”的分工打下了基础。
御书房的龙涎香依旧袅袅,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洒在御案上,映得那份江南水患奏报格外醒目。康熙看着眼前的小儿子,突然觉得,这孩子或许真能像他梦里的“郑国”一样,成为大清的治水能臣,甚至成为比郑国、李冰更厉害的人。
“走吧,父皇带你去御花园看马。”康熙站起身,拉起胤宸的小手,“你不是喜欢水利吗?等工部勘察完淮河,父皇带你去江南,看看你说的分水堤怎么建。”
“真的吗?”胤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孩童的鲜活终于在他脸上展露——他不仅想看到都江堰的法子落地,更想亲自去江南,看看淮河的模样,为将来改良西北水利积累更多经验。
父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御书房的回廊尽头,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像是在为大清的水利事业,也为这个五岁皇子的未来,铺就一条充满希望的道路。而工部的官员们,此刻正拿着康熙记录的“都江堰策”,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盱眙段的勘察——一场关乎数万流民生计的治水工程,正因为一个孩童的“梦语”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