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十六的乾清宫东暖阁,鎏金铜炉里的龙涎香已燃过半,烟气袅袅缠绕着梁间的雕花,却没散去殿内一丝紧绷的气氛。胤睿刚将火攻三策的细节拆解完毕,长案上的湄洲湾海图还摊开着,朱笔标注的“鹰嘴水道”与“诱敌路线”格外醒目,可殿内的目光,却齐刷刷落在了他提及的“火符”二字上——这是整个破倭方案的核心,也是最让众人存疑的地方。
康熙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,目光落在胤睿身上,语气带着帝王特有的审慎:“胤睿,你方才说火符易燃、燃烧时长两刻钟,还能扎进船板不脱落。可朕自登基以来,经手的军器不计其数,从未听过‘火符’一物——你且说说,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头?仅凭你一面之词,朕如何信它能支撑起整个火攻?”
这话一出,殿内瞬间安静下来。马尔赛下意识地攥紧了朝珠,他掌管兵部多年,若真有如此好用的火攻之物,他不可能不知;吴英也皱起眉,水师与倭寇交手多次,最缺的就是有效火攻器具,可“火符”听着太过玄乎,万一实战中不管用,后果不堪设想。
胤睿站在长案旁,神色依旧沉稳,却没有立刻回答——他知道,火符的来源是最大的破绽,绝不能说“系统道具”,只能借额娘之口解释。他微微侧过身,目光越过人群,落在了暖阁角落的屏风后——那里,闻咏仪正靠在软榻上,由春桃陪着,因孕期不适被康熙特允旁听议事,此刻恰好能为他解围。
康熙顺着胤睿的目光看去,才想起闻咏仪还在,便对着屏风后道:“咏仪,你也在,可知胤睿说的火符?”
屏风后的软榻微动,闻咏仪由春桃搀扶着,缓步走了出来。她穿着一身杏色绣玉兰花的夹袄,裙摆衬得孕态初显的身形愈发温婉,走到殿中躬身行礼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回皇上,臣妾倒真有一物,或许就是胤睿说的‘火符’。上月臣妾整理旧物时,偶然从先母留下的匣子中翻出此方,见其遇火即燃,燃烧时火势旺、时长久,便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用得上,便让宫女妥善收着,没曾想今日竟能助睿儿破倭。”
这番话半真半假,“先母遗留”既给了火符合理的来源,又不会牵扯出系统,恰好堵住了所有疑问——帝王家的后妃,谁家没有几件祖上留下的稀罕物?
康熙眼中的疑虑淡了几分,语气缓和下来:“哦?竟有此事?那此物现在何处?可否呈上来让朕瞧瞧?”
“臣妾早让春桃带来了。”闻咏仪抬手示意,春桃立刻从随身的紫檀匣中取出一枚火符,双手捧着递到御座前。
康熙接过火符,指尖触到外层浸蜡的油纸,触感光滑微凉;翻转过来,尖锥形的薄铁皮壳泛着冷光,尾部的麻绳浸过油,还带着淡淡的油脂香。他凑近鼻尖闻了闻,除了硫磺的气息,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草木香,倒真不像寻常军器。
“李德全,取火折子来。”康熙对着殿外吩咐,很快,小太监捧着火折子进来。康熙亲自点燃火折子,凑近火符尾部的麻绳——只听“嗤”的一声,麻绳瞬间燃起橙红色的火焰,火势顺着麻绳蔓延到铁皮壳内,不过片刻,整个火符便烧了起来,火焰足有半尺高,却没有呛人的浓烟,只有淡淡的硫磺味。
“好旺的火!”马尔赛忍不住上前一步,眼中满是惊讶——寻常火折子点燃的草木,火势哪有这般迅猛,还如此干净。
康熙没说话,只是静静看着火符燃烧。一刻钟过去,火符的铁皮壳已被烧得发烫,火焰却依旧旺盛;又一刻钟过去,铁皮壳开始变形,火势才渐渐弱了些,可依旧没有熄灭的迹象。
“都快两刻钟了,火还没灭?”吴英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——水师常用的火油,燃烧也不过一刻钟,这火符竟能烧这么久!
康熙忽然抬手,示意李德全取来一碗茶水,当着众人的面,将茶水缓缓浇在燃烧的火符上。众人都屏住了呼吸,以为火焰会立刻熄灭,可茶水浇下后,火符只是“滋啦”响了一声,火焰短暂变小,随即又恢复了旺势,连半点熄灭的迹象都没有。
“遇水不灭?!”张仲举失声惊呼,他在福建多年,深知海上多雾多雨,火攻器具最怕受潮灭火,这火符竟能遇水不灭,简直是为海战量身定做!
康熙看着火符上依旧跳动的火焰,眼中的疑虑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振奋。他将火符放在一旁的铜盘里,对着殿内的大臣们朗声道:“有此好物,何愁倭寇不破!胤睿的火攻三策,朕准了!”
马尔赛率先躬身行礼:“皇上英明!有此火符相助,再配上鹰嘴水道设伏、民船诱敌,定能一举击溃倭寇!”
吴英也跟着躬身,语气激昂:“臣遵旨!臣定将火符用好,让倭寇尝尝我大清的厉害,救回被掳百姓!”
张仲举更是激动得声音发颤:“臣替福建百姓谢皇上!谢三阿哥!谢贵妃娘娘!有此良策,泉州百姓终于能安枕了!”
闻咏仪站在一旁,看着眼前的景象,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她知道,火符的成功验证,不仅让胤睿的方案得以通过,更让康熙对她多了几分信任——“先母遗留”的说法虽简单,却让康熙觉得她持家有心,连旧物都能妥善利用,更别提如今怀着龙裔,还能为朝堂分忧。
康熙转头看向闻咏仪,语气带着几分暖意:“咏仪,多亏你妥善收好这火符,不然睿儿的好策也难落地。你怀着孕还操心这些,辛苦了。”
“皇上说的哪里话。”闻咏仪微微垂眸,语气谦逊,“能为皇上分忧,为大清尽一份力,是臣妾的本分。再说,睿儿能想出如此周全的破倭之策,臣妾也替他高兴。”
胤睿适时上前,对着康熙躬身道:“父皇,火符虽好用,却需尽快改良成火攻箭。儿臣已与工部工匠商议过,只需在箭杆凹槽处加一层薄铜片,防止火符燃烧时烫坏箭杆,三日内便能批量制作。”
“好!”康熙点头,看向马尔赛,“马尚书,此事就交给你,务必让工部加快进度,第一批火攻箭五日内必须送抵福建水师!”
“臣遵旨!”马尔赛躬身应下,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。
议事结束,大臣们陆续退出暖阁,各自去安排事宜。吴英走前特意走到胤睿身边,郑重地抱了抱拳:“三阿哥,此番破倭,全靠你这火攻之策与火符,吴某先谢过了!待击溃倭寇,吴某定在泉州为你立碑!”
胤睿连忙回礼:“吴提督客气了,为国效力,是儿臣的本分。”
暖阁内只剩下康熙、闻咏仪与胤睿三人。康熙看着闻咏仪略显苍白的脸色,关切道:“你身子不适,别久站着,快坐下歇着。”说着,又看向胤睿,“你也累了,先陪你额娘回景阳宫,后续火攻箭的制作,朕会让李德全盯着,不用你多费心。”
“儿臣遵旨。”胤睿应下,上前搀扶住闻咏仪的胳膊。
三人走出乾清宫时,午后的阳光正好,洒在宫墙上,泛着淡淡的金光。闻咏仪靠在胤睿的搀扶下,慢慢走着,指尖轻轻抚过小腹——腹中的胎动似乎也变得温和,像是在为这场议事的成功庆贺。
“额娘,今日多亏您。”胤睿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感激,“若是没有您解释火符的来源,父皇未必会信。”
闻咏仪笑了笑,语气轻柔:“你是我的儿子,我自然要帮你。不过往后再提新物,记得提前跟额娘商量,咱们得把所有可能的疑问都想到,才能万无一失。”
“儿臣记住了。”胤睿点头,眼神愈发坚定。
康熙走在前面,回头看着母子二人的身影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他想起方才火符燃烧时的旺势,想起胤睿条理清晰的策论,想起闻咏仪从容的解围,心里忽然觉得——有这样的妻儿,有这样的皇子,大清何愁不盛?
宫道旁的海棠树已结出小小的青果,风一吹,叶子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破倭胜利欢呼。而东南沿海的湄洲湾,一场围绕着火符、火攻箭与诱敌计的战事,已在帝王的准奏下,悄然进入了最后的筹备阶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