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十的乾清宫,御案上摊着两封奏报——一封是周培公递来的,详述东城学堂谣言始末,附带着宫女收集的“百姓证词”;另一封是灵瑶写的,字里行间满是学堂开课的欣喜,却也隐晦提了“谣言初起时百姓惶恐”。康熙捻着和田玉扳指,目光扫过“孙杰手下散布谣言”的字眼,指节微微泛白。
“李德全。”康熙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传朕的旨意,让九门提督带人手,去东城胡同查‘女子学堂是选妃场’的谣言出处,务必揪出背后指使人,不得徇私。”
李德全躬身应下,转身快步出宫。御书房内,太后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走进来,见康熙脸色沉郁,笑着劝道:“皇上也别气,孙杰那老东西,就是守旧惯了,见不得新事罢了。如今学堂已步入正轨,惩治他是应当的,却也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康熙接过茶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语气稍缓:“母后说得是。只是这孙杰,屡次要么阻挠改革,要么散布谣言,若不惩戒,往后谁还把朕的‘民生为本’放在眼里?连太后您都为学堂站台,他倒好,拿百姓的恐惧做文章,实在可恶。”
太后叹了口气,想起前日李嬷嬷回禀的“百姓怕被强征”的模样,语气也沉了些:“是该罚。哀家入宫前,也见过民间女子被官府‘选秀’的苦,孙杰拿这事造谣,是戳百姓的痛处,若不查清,百姓对官府的信任,怕是要折损大半。”
不过半日,九门提督就带着结果回宫复命。御书房内,提督躬身禀报:“启禀陛下,臣已查清——谣言是东城茶馆的闲散汉子李四散布的,他供认,是孙杰府的管家刘全给了他五十两银子,让他在茶馆、胡同里传‘学堂是选妃场’‘入宫为奴’的话,还教他说‘是吏部孙大人的意思’。”
说着,提督递上两样东西:一是李四的“供词”,红手印按得清清楚楚;二是刘全给李四的“银子收条”,上面还有刘全的私印。“臣已将李四、刘全拿下,刘全起初不认,臣拿出收条和李四的对质,他才招认,是孙杰让他‘想办法让学堂办不下去’,具体怎么做,让他自己琢磨。”
康熙拿起供词,目光扫过“孙杰让办不下去”的字样,重重将纸拍在御案上:“好一个‘想办法’!他身为吏部尚书,不想着为百姓谋利,反倒处处拆台,真是枉食朝廷俸禄!”
“陛下息怒。”太后连忙劝道,“孙杰虽有错,却也是三朝老臣,若严惩,恐让其他老臣寒心。不如罚俸三月,再让他在朝堂上认个错,既显惩戒,也留了余地。”
康熙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就依母后。传孙杰入宫,朕要亲自问他!”
孙杰接到旨意时,正在府里坐立不安。刘全被抓的消息传来,他就知道瞒不住了,此刻见康熙脸色阴沉,跪在御书房内,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孙卿,你可知罪?”康熙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朕让你配合学堂筹备,你倒好,让管家指使闲散汉子散布谣言,拿百姓的恐惧做文章——你说说,你安的什么心?”
孙杰身子一颤,连忙叩首:“臣……臣罪该万死!臣只是……只是觉得女子学堂不合旧制,一时糊涂,才让管家做了糊涂事,绝无要害百姓之心啊!”
“糊涂?”康熙冷笑,“你是糊涂,还是觉得朕老了,管不了你了?太后都为学堂站台,你却拿‘选妃’‘为奴’造谣,你可知百姓因你这话,差点错失识字的机会?可知张老栓的妻子,从直隶来京城,就盼着识了字给儿子写信,却因你的谣言,在学堂门口犹豫了半日?”
孙杰被问得哑口无言,只能连连磕头:“臣……臣知罪!臣愿受罚,只求陛下饶臣这一次!”
康熙看着他花白的头发,终究还是软了些语气:“念你是三朝老臣,朕不重罚你——罚俸三月,免去你本月的朝会资格,在家闭门思过!往后再敢阻挠学堂、散布谣言,朕绝不轻饶!”
“谢陛下开恩!”孙杰如蒙大赦,连忙叩首谢恩,起身时腿都在抖,几乎是被太监扶着出了御书房。
处置完孙杰,康熙立刻让人将“孙杰造谣被惩”的消息传遍京城——既是给百姓一个交代,也是给其他想阻挠学堂的人一个警告。消息传开后,东城、西城、北城的学堂门口,报名的人更多了。
东城学堂里,之前因谣言犹豫的王婶,带着闺女来报名,手里还拿着刚买的粗纸:“灵瑶姑娘,俺们来晚了!之前听了谣言,俺家那口子不让来,后来听说皇上罚了孙大人,俺们才敢来——您放心,俺闺女肯定好好学,将来帮家里核对赋税!”
灵瑶笑着给她递上课本:“不晚!只要想识字,啥时候都不晚。咱们这学堂,就是给百姓办的,往后谁再敢造谣,皇上也不会饶了他!”
西城学堂的进展也格外顺利。宫女春桃的妹妹春杏,带着同村的三个姑娘来报名,她们都是宫女的亲属,听说学堂能教写信,都格外积极:“俺姐在宫里,俺想识了字,就能给她写信了,不用再让别人代笔,还能告诉她家里的事!”
北城学堂则多了几分雅致。低位嫔妃林答应的养女林婉儿,今年十二岁,第一次拿起毛笔,跟着先生写“婉儿”两个字,眼睛亮得像星星:“先生,俺识了字,是不是就能读《女诫》了?俺娘说,读了书,将来才能懂道理。”
女先生笑着点头:“当然能!等你把基础字学好,先生就教你读《女诫》,还教你算术、女红,让你成为有学识的姑娘。”
灵瑶和闻咏仪每日都会去三所学堂巡查,看着学员们认真识字的模样,心里满是欣慰。东城学堂的先生们,会在课后教学员们“怎么看县衙的赋税榜”;西城学堂的先生,会帮学员们写家书;北城学堂的先生,则会教学员们基本的礼仪——每一所学堂,都透着“实用”与“温暖”。
到了腊月三十,三所学堂的首月招生统计出来了——东城学堂招收平民女子120人,西城学堂招收宫女亲属90人,北城学堂招收嫔妃养女90人,总计300人!这个数字,远超灵瑶最初的预期。
当灵瑶把统计册呈给康熙时,御书房里满是欢喜。康熙翻着册页,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,笑着对太后说:“母后您看,三个月前,还有人说女子学堂办不下去,如今首月就招了300人,可见百姓是真需要、真支持啊!”
太后凑过来看,见册页上还附着学员的“心得”——有学员写“识了‘税’字,再也不怕里正多算”,有学员写“能给姐姐写信,心里真高兴”,还有学员写“想教弟弟识字,让他也懂道理”。太后笑着点头:“这才是办学堂的意义啊——不仅教识字,还教百姓懂道理、护家宅,为皇上的改革添力。”
康熙拿起笔,在统计册上批了“甚善”二字,递给灵瑶:“做得好!朕准你从内库支取两千两银子,给三所学堂添些炭火、笔墨,再给学员们每人做一套冬衣——别让她们冻着、缺着,安心识字。”
“谢父皇!”灵瑶接过统计册,心里满是振奋。她知道,300人只是开始——等开春后,学堂的名声传开,会有更多女子来报名;等京城的学堂办稳了,就能推广到直隶、山东,再到全国,让天下的女子都能识得字、明得理。
而此刻的孙杰府里,孙杰正对着一桌冷菜发呆。罚俸三月,虽不算重,却让他在朝堂上丢尽了脸面——不少官员见了他,都绕着走,连之前附和他的李桐,也再没登过他的门。谋士站在一旁,小声劝:“大人,往后咱们别再跟灵瑶、胤珩作对了,他们有皇上和太后支持,咱们斗不过的。”
孙杰重重地叹了口气,端起酒杯,却没喝,只是望着窗外的雪——他知道,自己输了,不仅输了这场对学堂的阻挠,更输了对“民生”的理解。他守了一辈子的“旧制”,终究抵不过百姓对“识字”“公平”的渴望。
除夕夜的京城,爆竹声此起彼伏。三所学堂的教室里,虽已放假,却还留着学员们的课本和笔墨,透着淡淡的墨香。灵瑶站在东城学堂的门口,望着远处皇宫的灯火,心里满是希望——她仿佛看到,几年后,天下的女子都能识得字,都能帮家里核对赋税、写信记账;看到“摊丁入亩”的改革,因百姓的识字明理,而落地生根,惠及每一户人家;看到康熙期盼的“太平盛世”,在这一点一滴的努力中,渐渐成为现实。
夜风拂过,带着爆竹的暖意。灵瑶握紧了手中的统计册,转身往景阳宫走——她要和闻咏仪一起,规划开春后的课程,为更多学员的到来,做好准备。这场“女子识字”的征程,才刚刚开始,而她,已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