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四十九年九月,京城的秋意渐浓,御书房外的银杏树叶簌簌落下,铺成一层金黄的薄毯。殿内,康熙正对着南洋总督府送来的最新奏报发笑——奏报上写着“胤璟已推行三级管理制,爪哇府赋税收缴过半;灵汐再劝服2部归附,南洋部落归附者达7部;胤睿率水师击退荷兰商船侵扰,安澜港海域太平”,字里行间都是海外拓土的顺遂。
而御书房外的回廊上,胤禩正站在银杏树下,手里攥着一卷早已备好的奏折,指尖微微泛白。他今年二十岁,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,眉目俊朗,却难掩眼底的复杂——近半年来,朝堂上下议论的都是闻咏仪子女的功绩:胤宸建交通、胤睿拓疆土、胤璟定行政、灵汐通外交,连最小的胤珩都在南洋安置了数千流民,反观自己,虽在户部当差,却始终只做些核对账目的琐事,毫无亮眼之处。
“八阿哥,万岁爷宣您进殿。”李德全的声音打破了回廊的寂静。
胤禩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衣摆,将奏折揣进袖中,迈步走进御书房。“儿臣胤禩,参见父汗。”他躬身行礼,姿态恭敬,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案几上的南洋奏报。
“起来吧。”康熙抬了抬眼,指了指旁边的椅子,“今日找你,是想问问户部那边,南洋运回的香料、金砂入库情况如何?账目可都核对清楚了?”
“回父汗,”胤禩起身坐下,语气沉稳,“香料5000斤已售罄,获利5万两入库;金砂1000两铸成金锭,暂存国库;后续运来的6000斤香料、1200两金砂,儿臣已安排人专人看管,账目清晰,无半点差错。”
康熙点点头,面露赞许:“你办事细心,户部的差事交给你,朕放心。”
听到“细心”二字,胤禩心里却泛起一丝不甘——他要的不是“细心”的评价,是像胤睿那样独掌一方、像胤宸那样主持大业的机会。他定了定神,从袖中取出奏折,双手递上前:“父汗,儿臣今日来,除了汇报户部差事,还有一事恳请父汗恩准。”
“哦?何事?”康熙接过奏折,展开一看,眉头微微挑起——奏折里,胤禩详述了自己在户部处理南洋物资的经验,请求前往南洋,协助胤睿打理总督府事务,“愿往南洋,助二弟统筹资源、协调部落,为大清海外拓土尽一份力”。
御书房内瞬间静了下来,只有窗外的银杏叶偶尔飘落的轻响。胤禩垂着眼,心跳却渐渐加快——他知道,这是他脱离户部琐事、跻身核心事务的最好机会,若是能去南洋,凭他的能力,定能做出不比胤睿差的功绩。
康熙看着奏折,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击,目光落在胤禩身上,语气却平静无波:“胤禩,你在户部的差事办得很好,南洋运回的物资繁杂,需你这般细心的人核对调度,岂能轻易离京?”
胤禩心里一紧,连忙抬头:“父汗,儿臣在户部已熟悉流程,可派他人接手;南洋乃新拓之地,事务繁杂,二弟虽有能力,却恐分身乏术,儿臣愿前往辅佐,分担重任。”他刻意强调“辅佐”,姿态放得极低,只为让康熙松口。
“你多虑了。”康熙放下奏折,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,“南洋总督府虽事务多,却已各司其职:胤睿掌全局,胤璟管行政,灵汐通外交,胤宸主交通,连胤珩都在那边安置流民——各司其职,运转顺畅,无需再添人手。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,浇在胤禩心头。他张了张嘴,还想再争:“父汗,儿臣……”
“朕知道你想做事。”康熙打断他的话,目光变得深邃,“但大清的事,不止南洋一处。户部需你协助马尔汉,处理南洋运回的资源分配——香料如何调配给各地,金砂如何用于国库周转,流民安置的粮草如何拨付,这些都是关乎国本的事,不比南洋的差事轻。”
康熙的话,既点明了户部差事的重要性,也堵死了他前往南洋的路。胤禩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满——他何尝不知户部差事重要?可那终究是“协助”他人,哪有独掌一方、开疆拓土来得风光?哪有像胤睿那样,手握总督印信、节制水师来得权重?
但他不敢表露半分。康熙的威严摆在那里,连太子都不敢违逆,何况是他?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失落,躬身道:“儿臣……明白了。儿臣定在户部好好当差,协助马尔汉大人处理资源分配,不辜负父汗期望。”
“嗯。”康熙满意地点点头,又叮嘱道,“你性子沉稳,做事周全,留在京城,能帮朕多分担些。好好干,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
“是。”胤禩应着,声音却有些干涩。
从御书房出来,秋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,落在他的肩头。胤禩停下脚步,抬头望向南方——那是南洋的方向,是胤睿、胤璟他们建功立业的地方。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奏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眼底的不甘与落寞,被他死死压在深处。
路过户部衙署时,他听到官员们正低声议论:“听说南洋总督府又送来奏报,八阿哥要是去了南洋,定也能立大功……”
“可惜万岁爷让八阿哥留在户部,怕是觉得南洋已有二阿哥、六阿哥他们,不用再添人了……”
议论声传入耳中,胤禩的脚步顿了顿,随即加快了步伐,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回廊。他知道,官员们的议论没错——父汗偏心闻咏仪的子女,把最好的机会都给了他们,而自己,只能困在户部的账册里,做些不咸不淡的差事。
回到自己的府邸,胤禩关上房门,将那卷未被批准的奏折扔在桌上。他坐在椅子上,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心里的不满像藤蔓一样蔓延——他不甘心,不甘心只做个“细心办事”的阿哥,不甘心看着别人建功立业,自己却只能在京城默默无闻。
可他也清楚,康熙的决定,无人能改。他只能忍,只能等,等一个能让自己脱颖而出的机会。
而此时的御书房内,康熙看着胤禩离去的方向,轻轻叹了口气。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:“万岁爷,八阿哥也是想为大清做事,您为何不让他去南洋?”
“胤禩心思细,却也心思重。”康熙拿起南洋的奏报,语气带着一丝了然,“南洋如今是胤睿他们一手建起来的,上下同心,各司其职。胤禩去了,若能安心辅佐倒好,可他性子好强,怕是会生出隔阂,反而坏了南洋的事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留在户部,让他处理实实在在的民生账目,磨磨他的心性,对他,对大清,都好。”
李德全躬身应道:“万岁爷深谋远虑。”
窗外的秋风吹得更紧了,银杏叶落得满地都是。御书房内,康熙继续看着南洋的奏报,目光里满是对海外拓土的期许;而府邸中,胤禩看着桌上的奏折,心里的波澜,却已悄然埋下——那股被压制的不满,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,以意想不到的方式,再次浮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