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网坍缩的余波掀起法则风暴时，沈辰的指尖还凝着那半片温热的法则碎片。
他的灵力几乎要被抽干，膝盖不受控制地打颤，却仍死死盯着光网消失的位置——那里原本漂浮着无数银链与光团，此刻只剩一片混沌的虚空。
直到玄璃的手掌覆上他后颈，那点温凉的触感像根细针，猛地扎破他因灵力枯竭而混沌的意识。
玄璃的声音比平时更轻，带着某种少见的紧绷。
她的剑仍斜指地面，剑身却泛起淡青色涟漪，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大半灵力。
沈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就见虚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凝结——先是一线银白的光痕，接着是整片流动的纹路，像有人用星砂在黑暗里勾勒祭坛的轮廓。
法则构成的实体。沈辰脱口而出。
他的喉咙发涩，却顾不得这些，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。
指尖刚触到祭坛表面，便传来刺骨的冷意，像是摸到了液氮冷冻的金属。
那些刻在祭坛上的符号突然亮了起来，金红交织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窜入经脉，在识海里炸开一串碎片：星环流转的轨迹、旧神骸骨上的裂痕、织命者垂落的银发......
这才是......实验场的核心。沈辰的声音发颤。
他蹲下身，掌心贴着祭坛纹路，前世实验室里导师画在他手心的催化剂结构图突然浮现在眼前——那些弯曲的线条、交错的节点，竟与眼前符号的走向如出一辙。
法则反应炉。玄璃突然说。
她不知何时收了剑，站在他身侧垂眸注视，你的灵力在发烫，是反应炉自动启动了？
沈辰这才注意到，丹田处那团原本温驯的灵力正疯狂旋转，像台超负荷运转的熔炉。
他咬着牙调动意识，灵力便顺着经脉涌出，在祭坛上方凝成淡蓝色的光雾。
光雾中浮现出无数流动的字符，那是他用化学方程式重构的法则解析程序——前世为了破解催化剂活性位点设计的算法，此刻正将祭坛符号拆解成最基础的法则粒子。
织命者......不是个体。沈辰的额头沁出冷汗，解析程序每推进一分，识海便刺痛一分，他们是......法则观测者。
玄璃的手指在身侧微蜷。
她望着光雾中不断重组的符号，眉峰紧蹙：观测者？
那我们算什么？
被圈养的小白鼠？
不止。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两人脚边升起。
星痕的残魂不知何时飘到了祭坛边缘，半透明的身体正随着法则风暴的减弱而逐渐清晰，三千年......我看过七次实验场重启。
每次织命者抹去记忆前，都会说变量需要更纯粹的扰动他的目光扫过沈辰，你们这些带着前世记忆的穿越者，是他们特意投放的变量。
沈辰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。
他想起被退婚那日在悬崖边咳血的自己，想起第一次用置换反应烧穿欺辱者的道袍时，对方眼里的惊恐——原来那些的濒死时刻，都是观测者刻意制造的变量触发点。
所以你们维持实验场，就是为了观察变量如何改变法则走向？玄璃的声音冷了几分，指尖再度按上剑柄。
回答她的不是星痕，而是突然在祭坛上方凝聚的光刃。
那光刃由无数细小的法则碎片组成，每一片都流转着与守门人·零号相同的幽蓝。
当光刃化为半透明的人形时，沈辰几乎要窒息——那是零号，但又不全是。
他的面容比之前更模糊，却多了种俯瞰众生的威严，像是某种规则本身的具现。
你们终于......看到了。零号的声音不再机械，带着某种空谷回响般的嗡鸣。
他们是谁？！沈辰猛地站起身，灵力枯竭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，却仍踉跄着逼近零号，是更高维的存在？
是创造实验场的造物主？
他们......是观测者。零号的指尖划过祭坛，被他触碰的符号瞬间熄灭，而我，是他们的守门人。
所以实验场的崩塌，是因为我们这些变量超出了观测范围？沈辰的声音发哑。
他想起光网坍缩时那些消散的实验体记忆——婴儿的啼哭、洞房的喜炮，原来都是被观测的样本。
零号没有回答。
他的目光越过沈辰，落在祭坛中央突然浮现的光门上。
那光门由无数流动的星环组成，门后隐约可见青山叠翠的轮廓，与沈辰记忆中玄天大陆的主峰竟有七分相似。
变量路径的终点。沈辰喃喃。
他的法则反应炉突然发出刺耳鸣响，解析程序在光门处凝成一行血字：连接现实世界的唯一出口。
原来......我们从未真正离开过实验场。沈辰伸手触碰光门，指尖刚触到星环便被灼得发红。
门后传来熟悉的风声，混着松涛与鸟鸣，像极了天火峰清晨的山风。
可他知道，那不过是实验场模拟的。
我们要走了吗？玄璃走到他身边。
她的目光扫过光门，又落回他苍白的脸，你之前说要撕裂虚幻，现在出口就在眼前。
沈辰没有说话。
他望着光门深处，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，笔画间流淌着与祭坛符号相同的金红：观测者......仍在注视。
现实......是否也是实验场？他低声问，声音被法则风暴撕成碎片。
玄璃的手轻轻覆上他手背。
她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，此刻却暖得惊人：至少这里有我们在乎的人。她望着逐渐崩解的实验场边缘——那里正有细碎的星光坠落，像是被揉碎的银河，你导师说过，科学的终点是创造世界。
现在，你有机会创造一个不被观测的世界。
沈辰闭上眼。
前世导师临终前的温度突然涌上来，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满是针孔，却依然有力：小沈，别困在解释里，去创造。他睁开眼时，眼底有火焰腾起——那是法则反应炉燃烧到极限的光。
法则重构术。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。
灵力如决堤的洪水从丹田涌出，顺着指尖注入祭坛。
那些原本流动的符号突然凝固，接着开始疯狂重组，像被重新排列的化学方程式。
实验场开始崩塌。
星环断裂的脆响中，玄璃突然拽住他的手腕。
她的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中，剑身泛着妖异的红：
沈辰却盯着光门。
那里的星环正在消散，门后青山的轮廓越来越模糊。
他看见星痕的残魂冲他笑了笑，化作最后一缕星光钻进光门；看见零号的身影逐渐透明，消失前说了句什么，却被风暴卷散。
沈辰！玄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。
就在实验场彻底崩塌的刹那，一道清越的声音撞进沈辰识海。
那声音像古玉相击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，却藏着某种俯瞰众生的威严：欢迎来到......真正的世界。
下一秒，黑暗笼罩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