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集团高管会议室内，空气凝滞如冰，唯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证明时间仍在流动。
李言之端坐主位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。
屏幕上，赵云笙最新发来的信息像两团跳跃的火焰，灼烧着他试图维持的理智防线。
「反正今晚一定要和你在一起，要么你来，要么我去。」
「刚刚接吻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？我都不能下车送你！」
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，将他强行构筑的冷静外壳击得粉碎。
颈侧那个被西装领口半遮半掩的吻痕，此刻正隐秘地发着烫，像烙印般提醒着不久前的失控。
他几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将翻涌的旖念压回心底。然而，他低估了父亲李重明洞悉一切的眼力。
这场关乎数十亿投资的会议变得冗长而煎熬。
李言之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柔和与恍惚，尽数落入了坐在首席、始终沉默审视着他的父亲眼中。
会议终于在沉闷的氛围中结束。众人如蒙大赦，纷纷起身离席。
李言之刚暗自松了口气，准备借机离开，身后便传来了李重明沉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：
“言之，坐我的车，一起回去。”
李言之背影几不可察地一僵。他缓缓转身，对上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黑色的宾利慕尚内部，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。
李重明闭目养神，一言不发，可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，让狭小的空间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。
李言之靠在车窗边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，手心却微微沁出冷汗。
赵云笙发来的那条「下班了我来接你，今晚不准回家！」的信息，在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，烫得他心慌意乱。
车最终驶入那座熟悉的深宅大院。刚踏入书房，厚重的木门便被佣人无声地合拢。
李重明转过身，目光如炬，严厉地盯在李言之身上：“今天开会途中，你消失那六十分钟，去干什么了？”
李言之无法回答。
“为了那个赵云笙，你是非要把自己的心碾碎，把李家的脸面丢尽才甘心吗？！”李重明的怒意带着彻骨的寒意，“上次是醉酒失态，闹得人尽皆知！这次呢？光天化日之下……成何体统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？！”
李言之微垂着头，沉默地承受着父亲的训斥。
那些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，但他脑海里回响的，却是赵云笙在医院里那句带着委屈的“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不要你了”，以及车里那个确认存在的、近乎凶狠的吻。
那份滚烫的真实与眼前冰冷的斥责形成了尖锐的对比。
“就在这里好好反省！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离开！”李重明丢下最终判决，重重坐回宽大的书桌后，不再看他。
时间在寂静的惩罚中缓慢爬行。
夜色渐深，书房里只亮着一盏灯，将李言之站立的影子拉得细长，投射在随风微动的厚重窗帘上，孤独而倔强。
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无声震动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。
赵云笙应该在等他了，或许已经等得不耐烦，以他的性子，说不定……
不行。他必须出去。
深夜十一点，宅邸彻底沉入睡梦般的寂静，只剩下巡夜保镖规律而遥远的脚步声。
李言之估算着时间，小心翼翼地拧开书房的门锁，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，如同一个幽灵，迅速而无声地溜向通往车库的侧门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既有逃离束缚的紧张刺激，也有即将奔赴约会的隐秘雀跃。
就在他刚刚踏入空旷寂静的地下车库，还没来得及走向自己那辆停在角落的白色飞行家时，一阵车轮碾压地面的细微声响和两道晃动的车灯由远及近。
他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一根承重柱后。
是兄长的座驾，那辆线条优雅却气势迫人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。车子平稳地滑入不远处的专属车位。
驾驶座的门打开，下来的是兄长李言淳那位永远西装笔挺、一丝不苟的林秘书。
他绕到副驾驶，打开车门，小心地搀扶出一个身影——正是李言淳。
李言淳似乎喝得很多，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在林秘书身上，步伐虚浮，头微微垂着，平日里冷峻锐利的面容在车库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，也透着深深的疲惫。
林秘书费力地支撑着他，朝着通往主宅的电梯口挪动脚步。
他的动作专业而克制，但借着灯光，躲在暗处的李言之却清晰地看到，林秘书看向兄长那紧闭双眼的侧脸时，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恭敬与疏离，而是充满了几乎深沉而复杂的担忧。
就在靠近电梯口时，李言淳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，手臂滑落，恰好搭在了林秘书的脖颈旁。
林秘书的身体瞬间僵硬，搀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。
他没有立刻推开，反而就着这个骤然拉近、近乎拥抱的姿势，更紧地、也更艰难地调整重心，撑住了李言淳下滑的身体。
他微微侧过头，嘴唇几乎要贴上李言淳的鬓角，最终却只是极轻、极克制地叹了一口气，用一种低得几乎被呼吸声淹没的音量喃喃道：
“明明身体不舒服……何必非要硬撑……”
李言淳似乎听到了，又或许只是醉中的呓语，无意识地带着惯常命令口吻，含糊地呢喃了一句：“……不许……说话！”
林秘书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像是将更多未竟的话语咽了回去。他没有再出声，只是沉默地、几乎是半抱半扶地将李言淳带进了敞开的电梯轿厢。
电梯门缓缓合拢，金属表面反射出冰冷的光，最终严丝合缝，将那一幕不容于外的隐秘情愫彻底隔绝在内。
兄长的醉态与林秘书那惊鸿一瞥饱含深意的眼神，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，瞬间照亮了李言之心中某些此前未曾留意的角落。
但此刻，他无暇深思。
他迅速从柱后闪出，快步走向自己的白色飞行家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舱。
引擎发出低沉而顺畅的启动声，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出车库，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，迫不及待地融入外面自由的、有着赵云笙等待的、充满未知与诱惑的夜色之中。
手机屏幕再次亮起，赵云笙的信息接踵而至，几乎要挤爆他的对话框：
「李言之，你什么时候来？……等你等得心急如焚！」
「还是我去找你吧？给个地址。」
「你家里是不是不同意？说好了，同不同意都要结婚，我们先斩后奏……」
「实在不行，就由我来谈判吧，大不了我入赘到你们家……唉，这好像更让你们家族蒙羞。」
「李言之……」
「回句话！」
李言之看着这一连串或焦急、或霸道、甚至带着点傻气的信息，原本因紧张而紧绷的嘴角，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，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。
他指尖飞快地敲下回复：
「在路上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