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连绵,打在月影阁的窗棂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殿内烛火通明,药香弥漫,江浸月坐在床榻边,手中端着刚煎好的汤药,小心翼翼地吹凉。
顾玄夜靠在软枕上,脸色仍有些苍白,左臂缠着的绷带上隐约渗出血迹。
他看着江浸月专注的侧脸,烛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“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。”
江浸月轻声说着,将药匙递到他唇边。
顾玄夜顺从地喝下汤药,眉头却因苦涩微微蹙起。
江浸月立即从旁边的碟子里取了颗蜜饯,自然地送到他嘴边。
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热水进来的蕊珠看见,小丫鬟忍不住抿嘴偷笑,被江浸月一个眼神制止,连忙低头退到一旁。
“其实不必亲自照料这些。”
顾玄夜轻声道:“让下人来就好。”
江浸月执起他的手,指尖轻轻抚过绷带的边缘:“殿下的伤因我而起,我若不能亲自照料,心中难安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这些日子,从清洗伤口到换药煎药,事事亲力亲为,就连夜间也执意守在榻前,只在累极时靠在床边小憩片刻。
顾玄夜反握住她的手,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江浸月微微一颤,却没有抽回。
“那日若不是你及时发现箭上有毒,又当机立断为我吸出毒血,只怕我现在......”
“殿下不必说这些。”
江浸月打断他,眼中闪过一丝后怕,
“当时的情形,任谁都会那么做。”
“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。”
顾玄夜凝视着她的眼睛,
“月儿,你总是能给我惊喜。”
窗外雨声渐密,殿内的气氛却愈发温馨。
蕊珠识趣地放下热水,悄悄退到外间,将空间留给二人。
这时,文镜轻手轻脚地进来,见江浸月正在为顾玄夜更换绷带,便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等候。
“伤口恢复得如何?”
待江浸月忙完,文镜才上前问道。
“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,只是伤口太深,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愈合。”
江浸月仔细地将换下的绷带叠好,
“太医说千万不能沾水,也不能用力。”
顾玄夜无奈地笑了笑:“这几日被你们看得紧,连奏折都不让多看。”
“殿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。”
江浸月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,
“朝中事务有诸位大臣在,不会出什么乱子。”
文镜点头附和:“江姑娘说得是。二殿下那边最近安静得很,想必是以为计谋得逞,正在暗中庆祝呢。”
“让他再得意几日。”
顾玄夜眸光转冷,
“等时机成熟,再给他一个。”
正说着,云卷端着晚膳进来。
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,发间只簪了支银簪,显得格外低调。
“殿下,该用晚膳了。”
她轻声说着,目光在江浸月身上停留了一瞬,
“江姑娘也去用些膳食吧,这里让奴婢来伺候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江浸月接过食盒,
“我在这里陪着殿下用膳就好。”
云卷低头退下。
顾玄夜转而问起另一件事:“老二那边可有什么动静?”
“二殿下这几日称病不出,但暗中与几个北境旧部仍有往来。”
文镜压低声音,
“我们的人发现,他们在暗中搜集一种罕见的毒草,据说与碧磷毒有关。”
江浸月盛粥的手微微一顿:“他们还想下毒?”
“恐怕是想制造殿下毒发身亡的假象。”
顾玄夜冷笑,
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陪他演完这出戏。”
夜深时分,雨下得更大了。
江浸月坚持要守在榻前,顾玄夜拗不过她,只好让蕊珠多拿一床被褥来。
“你去歇着吧,我这里不需要人守夜。”
顾玄夜看着江浸月眼下的青黑,心疼地说。
江浸月摇摇头:“殿下方才有些发热,我得守着。”
她执起他的手,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腕间。
这个动作这些日子她已经做了无数次,每次都要确认他的脉搏平稳才能安心。
“月儿,”
顾玄夜忽然轻声唤她,
“待我夺得太子之位,我们就成婚吧。”
江浸月的手微微一颤,却没有收回。
烛光下,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。
“殿下现在该想的是养好伤势。”
她低着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顾玄夜撑起身子,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,
“经过这次的事,我更加确定,不能没有你。”
窗外雷声隆隆,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瞬间照亮了室内。
在那一刹那,江浸月看清了顾玄夜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。
“我......”
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顾玄夜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我不逼你,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。”
雨声渐歇,烛火轻轻跳动。
江浸月为他掖好被角,手指不经意间拂过他散落在枕畔的黑发。
“殿下可知道,”
她忽然轻声说道,
“那日看见你中箭倒下,我心中有多害怕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当时的感受。
顾玄夜静静地看着她,等待她继续说下去。
“那一刻,我才明白,有些心意,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种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
“只是从前不敢承认,也不愿承认。”
顾玄夜心中一动,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脸颊,却被她轻轻避开。
“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。”
她站起身,吹灭了多余的烛火,
“这些话,等殿下痊愈后再说也不迟。”
只留一盏灯的火光朦胧地照着室内,江浸月坐在床边的绣墩上,开始轻声为他诵读奏折。
这是这些日子来的惯例,既能让顾玄夜了解朝政,又不至于劳神。
顾玄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他知道,有些话不必明说,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。
而在月影阁外,云卷撑着伞站在雨幕中,听着室内隐约传来的读书声,眼神复杂难辨。
“云卷姐姐,怎么不进去?”
蕊珠从廊下走来,好奇地问。
“不必了。”
云卷转身,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蕊珠,
“殿下和姑娘正在议事,别去打扰。”
蕊珠似懂非懂地接过食盒,看着云卷离去的背影,总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。
夜更深了,江浸月读着读着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连续多日的操劳让她疲惫不堪,不知不觉靠在床边睡着了。
顾玄夜轻轻起身,小心地将她抱到榻上,为她盖好锦被。
看着她恬静的睡颜,他忍不住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。
“月儿……”
窗外,雨终于停了,一轮明月从云层后探出头来,清辉洒满庭院。
而室内,两颗心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后,终于毫无保留地靠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