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半，林默推开办公室门时，吴彬已经等在门口了。
“林区长早。”吴彬微微躬身，手里抱着文件夹。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，深灰色西裤，最引人注目的是腿上那双透肉程度恰好的肉色丝袜——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，包裹着小腿的线条笔直匀称。丝袜质地很薄，能看见皮肤自然的纹理，脚踝处有一道浅浅的勒痕，是皮鞋边缘留下的。
“早。”林默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夹，“今天什么安排？”
“上午九点，拜访区里的几位老领导。”吴彬翻开记事本，“老书记王志明、原人大主任刘建国、政协原主席赵德祥。时间都约好了，每家半小时。”
林默点头。这是规矩，新官上任要拜码头。
“下午两点，住建局调研。四点，发改局座谈。”吴彬继续说，“晚上六点，陈书记说请您吃饭，聊聊近期工作。”
“好。”林默看了眼吴彬的腿，“你穿这么少，不冷？”
吴彬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“习惯了。办公室里暖和，出去也有车。”
他的站姿很标准，肉色丝袜包裹的小腿并拢，皮鞋擦得锃亮。一看就是机关里历练出来的。
八点半，第一站。老书记王志明家在一栋老式干部楼里，三楼，没电梯。林默爬上去时，吴彬跟在后面，丝袜包裹的小腿在楼梯间灯光下一闪一闪的。
王志明已经八十多了，但精神很好。看见林默，他摆摆手：“不用客气，坐。”
客厅很简朴，墙上挂着老照片。聊了二十分钟，老爷子说话很直接：“宝山的问题，是历史欠账太多。你年轻，有冲劲，但要记住——稳比快重要。”
“我记住了。”林默认真点头。
第二家，原人大主任刘建国。这位喜欢讲规矩，说了半小时组织原则。吴彬在旁边记录，肉色丝袜包裹的腿微微侧着，膝盖并拢，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。
第三家，政协原主席赵德祥最和气，但话里有话：“小林啊，听说你是从龙建调过来的？企业干部到地方，有个适应过程。慢慢来，别着急。”
拜完三家，已经中午十二点了。林默在路边小店吃了碗面，吴彬坐在他对面，小口吃着。
“吴主任在区里工作几年了？”林默问。
“八年了。”吴彬放下筷子，“从科员干到办公室副主任。”
“觉得区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？”
吴彬犹豫了一下：“林区长，这话可能不该我说……”
“没事，随便聊聊。”
“我觉得……”吴彬斟酌着措辞，“是思想问题。很多人觉得宝山就这样了，改不了。所以工作推不动。”
林默点点头，没再问。
下午两点，住建局。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，汇报了半小时，全是困难：老旧小区改造资金不足，安置房建设进度慢，拆迁矛盾多……
林默听着，偶尔问几个问题。他能感觉到，对方在试探他——这个年轻的代理区长，到底懂不懂行？
四点，发改局。局长年轻些，四十出头，汇报得很精彩，数据图表一大堆。但林默听完，发现关键问题都被漂亮的ppt盖过去了。
“你刚才说，今年招商引资目标三十亿。”林默翻着材料，“一季度过去了，完成多少？”
局长卡壳了：“这个……一季度主要是对接，项目还在谈……”
“在谈的项目，有多少有明确意向的？投资规模多大？预计什么时候落地？”
几个问题问下来，局长额头见汗了。
调研结束，已经五点半。回区里的车上，林默闭目养神。吴彬坐在副驾驶，小声汇报晚上的安排。
“陈书记订了家私房菜，就你们俩，还有赵副区长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私房菜馆在一条老街上，很隐蔽。陈为民和赵振国已经到了。看见林默，陈为民招招手：“来来，坐。”
菜很简单，但味道不错。三杯酒下肚，陈为民话多了：“小林啊，今天跑了一天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问题很多。”林默实话实说。
“是啊。”陈为民叹口气，“宝山就像个病人，病了很久了。你开的药猛了，他受不了；药轻了，治不好。”
赵振国接话：“最难的是人。有些干部，宁愿不做事，也不愿做错事。”
“那就换人。”林默说。
陈为民和赵振国对视一眼。
“换人要有理由。”陈为民说，“也要有机会。”
这顿饭吃到八点。临走时，陈为民拍拍林默的肩：“下周开政府常务会，你把调研的情况说说。该定的定，该调的调。”
“好。”
回到宿舍已经九点了。林默打开电脑，开始整理今天的调研笔记。老旧小区改造、招商引资、干部作风……问题一个个列出来，后面跟着初步想法。
手机震动，苏清雅发来视频请求。接通，瑶瑶的小脸挤满屏幕：“爸爸！你什么时候回来呀？”
“周末就回。”林默笑了，“瑶瑶今天乖不乖？”
“乖！我今天得了一朵小红花！”
父女俩聊了十分钟。挂了视频，林默继续工作。
接下来的一周，林默跑了八个局委、五个街道。每天早出晚归，吴彬一直跟着。这个联络员很称职，材料准备得详细，日程安排得合理，话不多，但该提醒的都会提醒。
周五下午，政府常务会。这是林默第一次主持区政府层面的会议。议题有三个：一季度经济运行情况、老旧小区改造方案、招商引资工作推进。
各部门汇报完，林默开口了。
“经济运行数据，我看了一下。”他翻开面前的报表，“Gdp增速全市倒数第二，固定资产投资下降，财政收入增长乏力——这个成绩，我不满意。”
会议室里安静下来。
“我不是要批评谁。”林默环视一圈，“我是想说，如果我们自己都觉得宝山就这样了，那宝山就真的没希望了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老旧小区改造方案，我看了。思路是对的，但力度不够。财政没钱，可以想办法——申请上级资金，引入社会资本，办法总比困难多。”
“招商引资的问题，我上周调研时说了。”他看向发改局长，“在谈的项目，下周开始，每个项目都要有明确的推进计划。谁负责，什么时间节点，遇到什么问题，怎么解决——我要看到具体的东西。”
会议开了两个小时。散会后，几个局长脸色都不太好看。林默知道，他这些话得罪人了。
但他必须说。
回到办公室，吴彬跟进来：“林区长，刚才陈书记来电话，说您讲得很好。”
“陈书记客气了。”林默坐下，“下周一什么安排？”
“上午，信访接待日。下午，去两个拆迁矛盾比较突出的街道。”
“好。”
晚上，林默继续整理材料。这十天，他见了上百人，看了几十份文件，对这个区有了初步的了解。
问题很多，困难很大。
但他也看到了一些希望——有些干部是真想干事，有些群众是真盼改变。
手机又响了。这次是程江东。
“林默啊，”程江东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，“在宝山怎么样？”
“还在熟悉情况。”林默谨慎地回答。
“听说你最近跑得很勤。”程江东笑了笑，“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，但也要注意方法。地方工作，讲究平衡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“有什么需要，随时跟我说。”程江东说，“宝山那边，我还是有些关系的。”
“谢谢董事长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默看着窗外。宝山的夜晚很安静，但安静之下，是暗流涌动。
但既然来了，就得干出个样子。
他重新打开电脑，开始起草下周的工作计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