凯斯帝国皇宫的夜宴厅,灯火辉煌,丝竹悦耳。空气中弥漫着美酒的醇香与佳肴的馥郁气息。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芒,映照着长桌上精致的银器和剔透的水晶杯。
威廉国王端坐主位,满面春风,频频举杯。新任皇太子莱尔坐在他身侧,神情沉稳,举止得体。下方,帝国重臣、贵族名流齐聚一堂,气氛热烈而融洽。
长桌的另一端,狐人特使福克斯·银毫成了宴会的焦点。他身着合体的深蓝色礼服,那颗灵动的狐狸头颅此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他手持羽扇,姿态优雅,言谈风趣而富有见地。面对人族贵族或好奇、或试探、甚至隐含一丝优越感的提问,他皆能从容应对,引经据典,侃侃而谈,其学识之渊博,谈吐之风度,令许多原本对兽人抱有偏见的贵族都暗暗点头,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。
“福克斯特使,‘曙光之穗’当真如此神奇?产量竟能数倍于寻常谷物?”一位老贵族忍不住问道,眼中仍有几分难以置信。
福克斯微微一笑,羽扇轻摇:“尊敬的霍华德伯爵,千真万确。此乃沈天阁下所赐之神种,配合贵国农学士传授的精耕之法,已在吾族试验田中初见成效。若伯爵阁下他日得闲,不妨亲临‘曙光港’,见证我族开垦的万亩良田,必不会让您失望。届时,或可品尝我族新酿的‘青稞酒’,虽不及人族美酒醇厚,却也别有风味。”
他的回答既肯定了事实,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沈天,同时不失时机地邀请对方实地考察,还带上了兽人特产作为点缀,滴水不漏,令人如沐春风。
“好!好!”威廉国王抚掌大笑,“互通有无,共谋发展!此乃《曙光之约》之精髓!愿人兽两族,情谊长存!诸君,共饮此杯!”
“共饮!”众人齐声应和,气氛达到顶点。
沈天坐在席间,看着福克斯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人族贵族之间,心中也暗自赞许。萨尔派此人前来,足见其诚意与智慧。和平的种子,已在这觥筹交错间悄然播下。
然而,就在塞勒斯汀沉浸于和平喜悦之时,远方的四大帝国宫廷,却因《曙光之约》的签订而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光明帝国,圣城。
这里是整个玄冥大陆光明信仰的中心。宏伟壮丽的光明大教堂高耸入云,通体由洁白无瑕的“圣光石”筑成,在阳光下流淌着神圣的光辉。无数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巨大的广场上,向着教堂顶端那尊俯瞰众生的光明主神巨像祈祷,圣洁的咏唱声终日不息。
然而,在这极致光明与神圣的表象之下,大教堂深处,一间被层层叠叠强大禁制笼罩的隐秘地下密室内,气氛却截然不同。
密室四壁刻满了复杂而古老的符文,散发着隔绝一切探查的能量波动。空气冰冷而凝滞,只有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魔法灯,散发着幽蓝色的、不带丝毫暖意的光芒,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阴森。
密室中央,摆放着一张由暗沉如墨的“黑曜石”雕琢而成的王座。此刻,端坐其上的,正是玄冥大陆亿万信徒心中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——光明教皇,赛勒斯!
他身披着象征无上权柄的、镶嵌着无数光明宝石和秘银纹路的纯白教皇法袍,头戴三重荆棘圣冠。法袍和圣冠流淌着柔和而强大的圣光,将他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圣的光晕之中。然而,那光晕之下,他那张本该悲悯祥和、如同圣徒般慈祥的面容,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与冰冷。深邃的眼眸中,没有丝毫对信徒的慈爱,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……燃烧的怒火。
在王座之下,冰冷坚硬的黑色地板上,跪伏着一个身影。
此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、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纯黑斗篷之中,脸上戴着一个惨白狰狞、刻画着扭曲痛苦表情的骷髅面具。斗篷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、令人灵魂都感到颤栗的阴冷死气,与这间密室本就不协调的光明气息格格不入,更与王座上那神圣的光晕形成了极致刺眼的对比。
若兽人皇萨尔在此,定会发出惊天的怒吼——此人,正是控制他、将他变成傀儡、险些给兽人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亡灵天灾军团首领,亡灵法师,麦迪文!
“废物!”
冰冷、威严、如同寒冰碎裂般的声音从教皇赛勒斯口中吐出,打破了密室的死寂。那声音不大,却蕴含着恐怖的威压,如同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跪伏者的灵魂之上!
麦迪文那戴着骷髅面具的头颅猛地一低,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宽大的斗篷如同风中的破布般簌簌抖动。他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、无法抗拒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,仿佛只要王座上那位存在一个念头,他的灵魂便会如同烛火般被轻易掐灭!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、绝对的压制,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。
“天衣无缝的计划!”赛勒斯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那层神圣的光晕都似乎因他的情绪而微微扭曲,“挑动兽人族这柄利刃,刺向凯斯帝国的心脏!本可借战争消耗凯斯国力,削弱其威望,甚至重创其根基!若能引发兽人狂潮席卷边境,牵制凯斯帝国主力,更是为我等下一步计划扫清障碍!”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黑曜石扶手,发出沉闷的声响,每一下都如同敲在麦迪文的心尖上。
“可是你呢?”赛勒斯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刺向跪伏的身影,“不仅未能掌控兽人皇,反而让他挣脱了枷锁!更愚蠢的是,竟让凯斯帝国与那群茹毛饮血的野兽化敌为友!签订什么《曙光之约》!互通有无?贸易通商?这样以后凯斯帝国将更加强大,我的计划何时能够实现?”
赛勒斯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丝狰狞:“兽人族盘踞魔兽森林边缘,坐拥无数珍稀矿产、魔兽资源!凯斯帝国一旦获得这些资源,再凭借其富庶与人口……长此以往,国力必然暴涨!我光明帝国……大陆霸主的地位,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,而我的计划将要无限期的搁置!这一切,都是因为你的无能!麦迪文!”
最后一声厉喝,如同惊雷炸响!麦迪文只觉得灵魂剧痛,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,闷哼一声,身体佝偻得更低,几乎匍匐在地,斗篷下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。
赛勒斯胸膛起伏,显然气得不轻。密室内死寂得可怕,只有麦迪文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教皇似乎才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下。他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的暴怒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,但那份寒意,却更加令人心悸。
“罢了……”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密室中回荡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……更深层次的算计,“此事……也并非完全在你。那个叫沈天的小子……屡次坏我大事,连主神都未能寻其踪迹,其身上必有惊天秘密。此子……已成心腹大患!”
提到“沈天”这个名字时,赛勒斯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,那咬牙切齿的语气,仿佛与对方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,与他平日里悲天悯人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“起来吧。”赛勒斯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。
麦迪文如蒙大赦,颤抖着身体,艰难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,垂手恭立,不敢抬头。
“计划……需要调整。”赛勒斯的目光望向密室中一幅描绘着玄冥大陆全貌的魔法地图,手指缓缓移向那覆盖着大片原始森林的广袤区域——“魔兽森林”。
“麦迪文,”教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你去魔兽森林走一趟。”
麦迪文骷髅面具下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兽人族暂时失去了利用价值,但魔兽……永远是混乱的源头。”赛勒斯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“去找到那几个盘踞在森林核心的老家伙……告诉它们,兽人峡谷的比蒙巨兽……早已垂垂老矣,行将就木。兽人族……已经背叛了魔兽的血脉,投靠了人类。它们……正在疯狂地猎杀森林里的子民,用它们的皮毛、魔核、骨骼……去换取人类的粮食和铁器!”
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,充满了诱惑与挑拨。
“点燃它们的怒火,麦迪文!让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蠢货,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……‘兽潮’!目标,不再是兽人峡谷,而是……凯斯帝国那些毫无防备的边境重镇!我要让威廉和他的《曙光之约》,淹没在魔兽的狂潮和鲜血之中!”
“是!谨遵冕下谕令!”麦迪文深深躬身,声音嘶哑却坚定无比。他不敢有丝毫犹豫,这是他唯一能弥补过错的机会。
“去吧。”赛勒斯挥了挥手,如同驱赶一只苍蝇,“记住,只许成功,不许失败。若再失手……你知道后果。”
那冰冷的“后果”二字,让麦迪文斗篷下的身体又是一颤。他不敢再多言,再次深深一躬,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般,悄无声息地退入密室角落的黑暗中,消失不见。
密室内,再次只剩下赛勒斯一人。
幽蓝的魔法灯光映照着他笼罩在神圣光晕中的侧脸,一半光明,一半隐于阴影。他缓缓抬起手,看着掌心流淌的、足以治愈万民、涤荡黑暗的纯净圣光,嘴角却扯出一个无比阴冷的笑容。
“沈天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每一个音节都淬满了极致的怨毒与杀意,“坏我大计,夺我机缘……你,必须死!我要将你……挫骨扬灰!让你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!”
那充满恨意的低语在冰冷的密室中回荡,最终被强大的禁制吞噬,没有一丝泄露到外面那圣歌缭绕、光明普照的宏伟教堂之中。圣光下的阴影,已然蠕动,更深的黑暗与风暴,正在魔兽森林的深处悄然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