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临站在宗祠侧殿,身上是沉重的玄端礼服,
织锦的纹理下,肌肉紧绷。
他缓缓地、深深地呼吸,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头躁动不安的野兽。
今日的空气似乎都带着铁锈味,每一口吸入,都提醒着他前方潜伏的杀机。
“青锋。”
他声音低沉,确保只有贴身的侍卫长能听见。
“世子,信已找到,按您的吩咐,彻底销毁了。”
青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沉稳可靠,
“玉冠也已检查过,内衬干净,我们的人已替换了御赐的那一顶。”
燕临点了点头。
系统提前预知的危机——构陷的密信,
他已在暗中布防。
然而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
薛远既然铁了心要在今日置燕家于死地,就绝不会只有这几手准备。
他抬手,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襟。
冠礼,男子成年的标志,本应是家族荣光、前程似锦的起点,
于他,却成了生死场、博弈局。
“也不知道,还有什么‘惊喜’在等着。”
他低声自语,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
【宿主,心率过高,肾上腺素水平飙升。
建议深呼吸,保持冷静。】
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响起,
【所有已知威胁已标记,反制措施已就位。请相信您的准备。】
“走吧。”
燕临吐出两个字,不再犹豫,迈步走向那扇通往宗祠正殿。
殿外,
天色黑沉如墨,浓云低垂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,
宾客肃立,鸦雀无声,只有风卷起旗帜的猎猎作响。
谢危一身深蓝儒衫,静立于主位之上,
神情是一贯的淡漠疏离,唯有在燕临走上前的瞬间,眼底掠过一丝凝重。
燕临撩袍,屈膝,行跪拜大礼,
动作流畅而庄重,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利落。
“学生燕临,求先生赐字。”
他的声音清朗,回荡在寂静的宗祠前。
按照礼仪,宾者谢危将为他加冠,并赐予表字,
象征他正式成人,肩负起家族与国家的责任。
谢危微微颔首,正要开口——
“让开!统统让开!”
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厉喝,打破了庄严的氛围。
一队身着飞鱼服、腰佩绣春刀的兴武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,
为首之人,正是定国公薛远!
他手持一卷明黄圣旨,面色阴沉,目光如毒蛇般锁定在燕临身上。
宾客哗然,场面瞬间骚动起来。
“圣旨到!”
“勇毅侯府,勾结逆党,意图不轨!证据确凿!”
“立即查封府邸,一应人等,押入诏狱,听候发落!”
“还不接旨!”
薛远的声音尖利,带着志在必得的狠戾。
来了!果然还有后手!
燕临心头一凛,身体瞬间进入戒备状态,
肌肉绷紧,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他眼角余光扫过人群,青锋和他安排的护卫已悄然移动位置。
他正准备按计划起身,据理力争,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武力反抗的准备——
哐——!
一声并非来自现实,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巨响震彻他的脑海。
下一瞬,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风停了,飘扬的旗帜凝固在半空。
薛远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狞笑僵住,他身后兴武卫拔刀的动作定格,飞溅的尘土悬浮不动。
谢危微微蹙起的眉头,宾客们脸上的惊愕与恐惧,
所有的一切,都化作了一幅绝对静止的、诡异的画卷。
唯有燕临,还能思考,还能移动。
“什么情况?!”
他几乎失声,
饶是经历过重生、拥有系统这等奇事,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依旧让他震惊。
【宿主!检测到宿主面临直接、致命且无法凭当前手段完全规避的物理及政治风险,
系统权限升级,启动最高级别紧急避险程序——局部时空凝滞!】
系统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迅捷和严肃,
【此状态消耗巨大,仅能维持极短时间,请宿主立刻利用此机会,寻找破局关键!】
“时空凝滞?!你还能这么玩?!”
燕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这简直是神鬼手段!
【系统核心指令:优先保障宿主生存,以完成终极任务。
提示:薛远手中圣旨内容,是构陷的关键,也可能是反转的突破口!】
燕临立刻明白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凝固的兴武卫,
走到薛远面前,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卷被紧紧攥着的圣旨。
迅速展开,目光如电扫过上面的文字。
果然,核心罪状便是“燕家暗中操控通州大营,蓄意起兵叛变”,
一旦此罪名坐实,便是万劫不复。
【宿主,关于通州大营…】
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汇报式的平稳,
【您的兄长谢危,已于三日前取得燕家印信,并派遣心腹持信前往通州军营,
此刻应已稳住军中主要将领,揭露平南王与薛远勾结、意图栽赃嫁祸的阴谋。】
“谢危…他早就料到了?”
燕临心中巨震,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,
“是了,平南王余孽一直贼心不死,这是想借薛远之手,先除掉我燕家,再搅乱朝纲!”
“薛远为了扳倒我燕家,竟真敢与虎谋皮!”
这局,布得可真够深、够毒!
时间紧迫,容不得他多想。
燕临大脑飞速运转,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。
他将圣旨小心翼翼地卷好,放回薛远手中,确保位置与他取下时一模一样。
就在系统即将解除时空凝滞的前一刻,燕临的目光穿透定格的人群,
精准地锁住了那个角落——
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,站在凝固的风里,
脸上清晰的惊惧与担忧如同最锋利的针,刺痛了燕临的心。
她在这里!
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漩涡中心!
“宁宁……”
他喉头滚动,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。
他快步穿过静止不动的人群,如同穿过一座雕塑丛林,冲到了她的面前。
时空凝滞下的姜雪宁,维持着望向他的姿势,
杏眸圆睁,纤长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蜷缩抵在唇边。
燕临伸出手,指尖带着颤抖,
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颊边被定格的发丝,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。
他的指背感受到的并非温热,而是一种奇异的、属于时空静止的恒常微凉。
“别怕。”
他对着这尊美丽的“雕塑”低语,声音沙哑而坚定,蕴含着万钧承诺,
“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,绝不会。”
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,将她此刻为他担忧的模样深深镌刻心底。
这瞬间的触碰,远比任何奖励都更能抚平他内心的焦躁与杀意。
他要赢,不仅要为了燕家,为了天下,更要为了能永远守护住她此刻为他牵动的神情。
守护她,是他所有挣扎和算计中,最不容玷污的信念。
时间紧迫,他不能再停留。
他强迫自己收回手,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,
然后,他毅然转身,退回原位,
恢复了准备起身反抗的姿态,脸上的柔情尽数收敛,
“系统,解除吧。”
嗡——
仿佛无形的枷锁松开,风声、嘈杂声、兵刃碰撞声瞬间回归。
时间的河流再次奔涌。
薛远只觉得手中圣旨似乎动了一下,他压下那丝怪异感,厉声喝道:
“勇毅侯府,还不速速接旨伏法!”
薛远随即向燕牧动手,
然而,燕临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,包括薛远都意想不到的举动。
他竟打落了圣旨!
他缓缓抬起头,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紧绷,反而露出一丝混杂着悲凉与嘲讽的笑意。
他挺直脊梁,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:
“定国公,这‘勾结逆党,意图不轨’的罪名,燕家担待不起!”
“你敢念一下圣旨内容吗!”
薛远犹豫再三还是念了,
燕临立马说,
“通州大营乃朝廷屏障,燕家世代忠心,天地可鉴!”
“您手中这旨意,怕是有些有心之人,蒙蔽圣听吧?”
薛远一愣,没料到他会如此镇定地反驳:
“给我拿下,就算没罪,打落圣旨也该审审了!”
燕牧向前一步对刚要说话的燕临使眼色,
“既然你这么说,我们就跟你去一趟,看到时候怎么说!”